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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喬生:魯迅與二十世紀中國美術
編者按:
魯迅以文學知名,他的一生也與美術關系緊密。魯迅從小喜歡看圖畫書,曾親手摹寫小說插圖,設計圖書封面。2016年為魯迅誕辰135周年、逝世80周年,不久前,為紀念其美術上的成就,中國美術館和北京魯迅博物館聯(lián)合舉辦了“只研朱墨作春山——紀念魯迅逝世80周年美術展”。本期講壇邀請黃喬生先生講述魯迅的美術活動及其美術思想的影響。
黃喬生
精彩閱讀:
■1916年蔡元培就任北京大學校長之后,就請魯迅來設計校徽,結果魯迅很快就設計出來了,就是現(xiàn)在北京大學的校徽,它最初是魯迅設計的,到明年就整整100年了。
■作畫不僅是要像,在認真觀察現(xiàn)實生活的基礎上又賦予其精神內涵。
■在評論一些畫作的時候,魯迅一直在講,在保留中國的民族性的同時,還要注重中國固有的東方情調。
簡介:
黃喬生,北京魯迅博物館常務副館長、研究館員,《魯迅研究月刊》主編,中國魯迅研究會副會長兼秘書長。他曾參與策劃《魯迅生平展》、《魯迅的藝術世界》、《舊邦新命———新文化運動百年紀念展》、《中國戰(zhàn)斗——中國抗日戰(zhàn)爭版畫展》等展覽;參與編輯《回望魯迅》(22卷)、《回望周作人》(8卷)、《魯迅博物館藏品精選叢書》(5卷)、《魯迅藏外國名著插圖本》(4卷)、《魯迅藏外國版畫全集》(5卷)、《魯迅藏拓本全集》(12卷)、《銘刻——中國抗日戰(zhàn)爭版畫紀年》等書籍;其代表作有:《周氏三兄弟》、《魯迅與胡風》、《魯迅像傳》、《魯迅:戰(zhàn)士與文人》、《八道灣十一號》等。
魯迅美術思想的萌芽
魯迅小時候,喜歡圖畫書,這也許就是他美術意識的一個起源。當時的圖畫書不像現(xiàn)在這么繁多,但小孩子喜歡圖畫的天性不能因其少而沒有,因此市面上流行的“二十四孝圖”等成了可供閱覽的圖畫讀物。魯迅曾經(jīng)回憶說,他小的時候,美術教育還很欠缺,他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了讀四書五經(jīng)上。
魯迅從小看了很多小說,章回小說里的繡像是他描摹的對象,比如他曾經(jīng)用荊川紙描摹過《西游記》和《蕩寇志》里的繡像。這種描摹在我看來是魯迅早期美術意識的一種朦朧的覺醒。然而,要具體說魯迅的美術意識是什么時候發(fā)生的,這個問題恐怕很難講。比如,一個孩子具有畫畫的天賦,很小就畫得很好,這對于美術是有較清醒的自我意識,但這個在時間上卻很難判斷。
曾經(jīng)有學者指出,魯迅的美術意識起源于他在日本留學時期。魯迅起初是學醫(yī)的,學醫(yī)所畫解剖圖就顯示著他的美術功力。大家都讀過《藤野先生》這篇文章,文章中寫到一次發(fā)生在解剖學畫圖上的失誤,就是魯迅在畫圖時把一根血管挪了一點位置,藤野先生就指出了這個錯誤,并批評他說解剖學不是美術,不能覺得怎么好看怎么畫。這可以說是魯迅在日本留學時期美術意識萌芽的一個事例。
在我看來,魯迅美術意識形成的最關鍵時期是在回到國內以后,在教育部任職可以說是魯迅一生中的一次重大轉折。辛亥革命后,臨時政府初建,魯迅赴南京進教育部任職,隨后北遷至北京。魯迅在教育部管的是博物館、美術館、圖書館、文藝演出、公園建設等,具體工作如到公園做考察、去天津劇場考察文明戲,還參與建設博物館、圖書館等。在此期間,魯迅寫了《擬播布美術意見書》,這是他系統(tǒng)的美術思想形成的關鍵。《擬播布美術意見書》涉及范圍很廣,對文藝、建筑、繪畫等所有可以稱作美術的門類提出了一整套的想法,所以它看上去更像是一篇呈文,像下級向上級做的一次匯報,也有可能是上級布置的一次任務,對他所負責的工作做出建議。魯迅當時在教育部還有一個工作是組織全國兒童藝術品博覽會,這也可以稱得上是一件開創(chuàng)性的工作了,就是從全國征集美術作品,然后在教育部的禮堂等地做展覽,再做評獎。這看上去好像很平常,但也許就是今天我們很多展覽會的肇始。因此,為什么說魯迅站得高、文章思想深,看問題準,我想跟他實際中做過的這些事情以及他本身所具有的修養(yǎng)是分不開的。
說到魯迅美術意識的形成,當然不得不提魯迅所做的另一項工作,那就是校刊古書、收集古代碑帖。在北京生活的那段時間,他經(jīng)常到琉璃廠、小市收集、購買中國古代藝術作品。在其《魯迅全集》中,蔡元培還為之題字撰寫序言,并在序言中提到魯迅輯校古籍是“完全用清儒家法”。魯迅不僅注重文字,還特別研究碑帖上的圖案和字形的變化,他想從古代各種碑帖中發(fā)現(xiàn)中國字形變化的規(guī)律。我認為這是魯迅美術意識中注重“形象”的一個結果。蔡元培也注意到了魯迅在這方面的創(chuàng)造力,他還跟魯迅探討過碑帖研究。比如說,他們之間常會將自己收集的藏品互贈對方,相互切磋探討。正因了解魯迅的美術才能,所以,1916年蔡元培就任北京大學校長之后,就請魯迅來設計校徽,結果魯迅很快就設計出來了,就是現(xiàn)在北京大學的校徽,它最初是魯迅設計的,到明年就整整100年了。100年來,北京大學一直使用魯迅設計的校徽的元素,只是后來又添加了一些英文、外圓圈等元素,內核用的還是魯迅的設計。魯迅的設計風格很富有中國傳統(tǒng)意味,僅僅兩個字就把北京大學的精神表現(xiàn)了出來。我對魯迅設計的校徽的理解是,上面的“北”字代表了學生,下面的“大”字代表了老師,一左一右兩位學生坐在老師的肩膀上,悠閑自得,老師卻很吃力,這就傳達了一種師生關系,代表了老師對學生的培養(yǎng)和烘托(托舉)。蔡元培“以美育代替宗教”的思想實行后,很多地方競相開設美術課,以此培養(yǎng)學生的審美感覺和審美趣味。當時,北京大學成立了一個北大畫法研究會,魯迅的朋友陳師曾等人擔任其負責人,研究中國畫的發(fā)展問題。有一年夏天,北大畫法研究會舉辦了一個夏季美術講習班,魯迅在講習班講了一門叫做“美術略論”的課程,這顯示,魯迅對美術方面的思考、對中國畫的思考是持續(xù)的、深入的。
編輯:邢賀揚
關鍵詞:魯迅 二十世紀中國美術 黃喬生 美術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