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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78歲的煤礦:關礦容易關城難 聊起來“太難受”
童年的王嘉偉只記得父親的沉默不語,他腦子里,更多裝的是如同游樂場一般的礦井。因為父母是雙職工,放學后的時間,方圓幾十里地唯獨礦區(qū)能“玩”。王嘉偉開始頻繁爬上井下裝料的軌道車,小伙伴在后邊推,一路留下咣當咣當的聲響。
他在廠區(qū)收集螺絲和釘子,父親在井下用的扳手和改錐也成了他的玩具。童年關于礦區(qū)的記憶,大都是明亮的。
這樣的生活在他11歲那年就結束了。一個稀疏平常的下午,放學后,王嘉偉依舊跑到礦區(qū)玩耍,正巧,一批礦工剛剛結束工作,從井下返回。他從背后望去,有個人的身形很像自己的父親。他一邊跑一邊大聲喊,“爸爸,爸爸”,卻沒人停下。
他終于追上了那群礦工。他扭過頭,想大喊一聲爸爸,話卻咽在嗓子,怎么也吐不出來。
眼前的男人已經認不出樣子了。他一片黑,頭發(fā)是黑的,眼睛也是,鼻子也黑了,衣服和手也是黑的。王樹平看見兒子,笑了笑,白色的牙齒露出來了。
王嘉偉哭了。
那個黑色的人影變成了厚重的煤塊,從此壓在他的心底。高中畢業(yè)時,這個18歲的少年填的都是煤礦相關的專業(yè),這個小伙子說,自己不想出去打拼,也不會羨慕外面的世界有多大有多好,他只想回到煤礦工作,守著父母。
但在王樹平的記憶里,這段日子已經變成了很小很小的碎片,他不記得曾在礦區(qū)和兒子有過一面之緣。這個愛干凈的父親,總會在礦井浴室把自己里里外外洗凈,才回家和兒子親近。
我看一眼,看到燈亮了,心就安了,就能下礦了
一夜長大的王嘉偉總試圖說服父親離開危險的井下,起碼換個安全點兒的工種。那時王樹平的工作有些起色,他在中年時一度得到許多調整崗位的機會。
但父親回應給他的,總是搖頭和長久的沉默。王樹平誰也沒說,他已經離不開這里了。這個自認“沒出息”的男人,曾被礦區(qū)安排去南戴河和海南島療養(yǎng),頭一兩天,他看看大海和綠樹還覺得新鮮,第三天開始想家,一個人默默嘟囔著,“想回去了”。
他有個不為人知的小習慣。上了幾十年早班,王樹平總會清晨6點不到出門。父親去世后,老母親一個人住在4層小樓的頂樓。從自家去礦上,他一定要拐到母親樓下。這個礦工兒子和母親有個約定,如果早上起來人還好好的,就把燈打開,“我看一眼,看到燈亮了,心就安了,就能下礦了”。
多年后再次提及這段故事,王嘉偉的眼眶里都是濕的。他說如今,自己無比理解父親的選擇。他也開始真正理解礦區(qū)人。在那之前,他的表妹已經通過考大學徹底離開了煤礦,最初,每年回家時總會對家里人的工作表示不解,“錢掙這么少,還這么危險,是為啥啊?”
后來,說著說著,表妹也不提這事兒了。有一次她跟王嘉偉說,在外面,自己就是個打工者,只有這里,是自己的根。
她和自己的表哥一起,用“礦三代”的眼睛慢慢去理解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群體。
編輯:梁霄
關鍵詞:煤礦 關礦 容易 關城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