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公檢法三家的多重瀆職、侵權，將一起冤案，辦成了雙重冤案——不僅是實體上的冤案，更是程序上的冤案。對于受冤者權利的救濟，平反只是一個開始。

這是一個看似簡單卻延宕多年的案件——1989年7月，河南省三門峽靈寶市豫靈鎮(zhèn)一名21歲的女青年在田間被強奸殺害，王玉虎被警方認定為犯罪嫌疑人。1990年8月21日，三門峽中院對該案作出一審判決，認定王玉虎構成強奸罪和故意殺人罪，判處死緩。河南省高院1994年底將該案發(fā)回三門峽中院重審，并附卷指出，公安部鑒定認為“現(xiàn)場提取的死者陰道內擦拭物上的精斑，不是被告人王玉虎所留”。

案情至此似已明朗。可是，發(fā)回重審兩年后，王玉虎被取保候審，法院卻一直未啟動重審。直到今年12月16日，當了26年強奸殺人嫌犯的王玉虎才終于拿到了警方的終止偵查決定書。

根據現(xiàn)有證據無法認定王玉虎為案件真兇，同時，有證據證明施暴者另有他人，被告人所供述諸多細節(jié)也與真實情況不一致。那么，至少在沒有新證據證明王玉虎共同參與此次犯罪之前，可以較為清楚地判斷這在實體上是一起冤案。

冤案是對公平正義的致命打擊，錯誤的刑事追責意味著司法機關至少犯了三個錯誤：將無辜者置于牢獄乃至剝奪生命；讓罪惡實施者逃離法律懲罰；更減損了人們對法律的信心。讓冤案得以及時依法糾正、受害者得到賠償、責任者受到追究，正義才能得以實現(xiàn)。

實際上，本次冤案平反本可以來得更早。正是當地公檢法三家重重程序失范，讓遲到了26年的正義幾乎變得不正義。早在1994年，河南省高院就將該案發(fā)回重審。當地法院本可以根據對王玉虎有利的證據做出無罪判決，至少可以做出證據不足的無罪判決。遺憾的是，或許是本著“對真相負責的態(tài)度”，法院將案件退回檢察院，而檢察院又將案件退回公安。

我們難以想象，一起案件何以擱置20余年沒有進展。在刑事訴訟法上，“人民法院按照審判監(jiān)督程序重新審判的案件，應當在三個月以內審結，需要延長期限的，不得超過六個月”。即便法院可以將案件退回檢察院補充偵查，審限將重新計算，但最多也只能退回兩次，每次不得超過一個月。

而對于退回檢察院的補充偵查案件，嚴格說來，檢察院不能再退回公安機關。然而在實踐中，有些檢察院卻在起訴證據不充分時，主動撤回起訴，再將案件退還公安機關處理，以期“證據齊全”后，再重新公訴。或許本案情況正是如此，才使得案件離開法院后，陷入再也回不來的尷尬境地。即便如此，當地公安也須具備新證據才能重新立案，更不能如此久拖不決，把一起冤案做成了“懸案”。

不得不說，這些打法律擦邊球的辦案伎倆，嚴重歪曲了法律原意，違反了正當程序，侵犯了被追訴人權利，在這期間顯然還有不少赤裸裸的違法辦案。正是公檢法三家的多重瀆職、侵權，將一起冤案，辦成了雙重冤案——不僅是實體上的冤案，更是程序上的冤案。

如今，王玉虎終于盼來了久違的清白，然而，對于受冤者權利的救濟，平反只是一個開始。當地司法機關應積極落實國家賠償事宜，也應主動啟動追責程序。是否因為刑訊逼供造成了實體冤案，程序上有哪些錯誤，哪些人需要為此擔責？這些問題都有待進一步追問。

□陳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