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丹 夏秋南

　　近年，中國古代書畫市場漲勢強勁，尤其曾為清宮收藏、被《石渠寶笈》著錄的作品尤受關注。在2013年11月的中國嘉德“大觀——中國書畫珍品之夜”專場，收錄于《石渠寶笈續(xù)編》的董邦達《葛洪山八景》，

　　經(jīng)過近20分鐘的激烈角逐，最終以5060萬元成交，刷新董邦達個人作品拍賣價格紀錄。請看—— 

　　三董相承

　　董邦達生于康熙三十八年(1699年)，字孚存，號東山，又號非聞，浙江富陽人。他幼年家貧，致力于學，于雍正元年(1723年)被選拔為貢生。后赴京應試，屢試不第，落魄在京，期間得刑部尚書勵廷儀賞識。幾經(jīng)周折，他終于雍正十一年中進士，被授庶吉士。“文臣畫家”是董邦達的重要身份。

　　乾隆二年(1737年)，董邦達被授編修一職，先后參與編修《石渠寶笈》《秘殿珠林》二書初編以及《西清古鑒》《明史綱目》《皇清文穎》《盤山新志》《熱河志》諸書。乾隆三年，任陜西鄉(xiāng)試考官，上疏官卷量少，建議用民卷補充，以便朝廷招賢納才。不久，升任右中允，再遷侍讀學士。乾隆十二年，受命入直南書房，擢升為內(nèi)閣學士。乾隆十五年，遷任侍郎，歷任職于戶、工、吏諸部，官至禮部尚書。乾隆三十四年(1769年)卒，謚文恪。

　　董邦達長于詩，且書畫俱精，尤善山水。其畫用筆深得古人之法，山水上窺五代董源、巨然及元黃公望，近學明人董其昌，論者稱之“古今三董相承”。邱雯對三董相承有過深入闡述：董源山水寫南京一帶的渾厚華滋，董其昌山水寫松江一帶的清潤寧和，董邦達山水寫富春、杭州一帶的秀遠疏放。董邦達繼承董其昌的高雅審美意識，追求山水的自然、自由、可觀、可賞、可游、可居，以寄托文人的自由理想，在作品中體現(xiàn)為書卷氣以及“和平中正”的審美取向，儒家一貫追求的清、真、雅成為其繪畫的重要特征。

　　董邦達廣習歷代名家技藝，除吸收董巨皴法及黃公望淺絳畫法，還受“清初四王”影響頗深。但與“四王”不同的是，他更加重視繪畫的生氣，作品既能迎合皇帝喜愛的盛世升平氣象，又有文人畫家所追求的幽遠意境。其畫作中年秀潤，晚年蒼渾，用筆在不生不熟之間，絕無狂廢之態(tài)。尤其晚年之作沉雄樸茂，極具生拙野逸之趣，所呈現(xiàn)的文人意趣，繼承南宗筆墨的野逸疏放，與董源、董其昌異曲同工。他將文人逸氣帶入宮廷，與清代宮廷職業(yè)畫家的工麗裝飾明顯不同，成為當時宮廷中雅文化的代表。

　　藝蒙圣眷

　　董邦達為官35年，深得乾隆皇帝厚愛。他70歲時得乾隆欽賜“紫禁城騎馬”。他以年老多病請辭引歸，乾隆說：“禮部事不繁，給假安心調(diào)治，不必解任。”他不久病逝，乾隆賜其祭葬，并親自撰寫碑文，在文中悲嘆：“嗚呼！眷文學侍從之勞，松楸影；著老成典型之望，琬琰流輝。裕及后昆，承茲休命。”

　　乾隆帝對董邦達的山水畫推崇有加。董邦達作品大幅尋丈、小幅寸許，不下數(shù)百，許多都“上邀宸眷”，蒙賜御題。乾隆曾贊揚其山水畫激發(fā)了自己的詩興，感嘆道：“為他山水幽佳處，往往尋題趣有余。”乾隆在評價畫壇時弊以及董氏藝術時稱：“吾于達也無間然，豐不覺繁儉不欠。前稱北苑后香光，藝林都被卿家占。”將董邦達看作畫理上的無間知己，謂其山水繁簡皆佳、運轉(zhuǎn)自如，認為其筆墨獨到，可與畫史上最具權威的“南宗”大師北苑(董源)、香光(董其昌)齊驅(qū)，可見其山水畫在宮廷中地位之高。

　　董邦達繪畫在當時影響頗大，很多弟子是當朝名臣、畫家。乾隆乙丑(1745年)科狀元錢維城(1720～1772年)與董邦達交往深厚。他官翰林院修撰，累遷工部右侍郎，侍值內(nèi)廷。錢維城山水丘壑幽深，為傳董邦達畫藝最著者。清張庚《國朝畫征續(xù)錄》記述，他“自幼出筆老干，秀骨天成，通籍后又得力于東山(董邦達)者也”。清彭運璨《歷代畫史匯傳》記其“山水氣暈沉厚，得力于董邦達”。清秦祖永《桐陰論畫》記載，他“殿撰得董邦達指授，畫學益進”。董邦達之子董誥承其畫風，也成顯赫一時的文臣畫家。他32歲入直南書房，供職書畫最勤且久。董誥受兩朝恩遇，亦有大量畫作見于著錄，大多藏于清內(nèi)府并錄入《石渠寶笈》。

　　董邦達一生作品宏富。據(jù)記載，《石渠初編》收錄其書畫作品19件，《石渠續(xù)編》收錄其書畫作品139件，《石渠三編》收錄其書畫作品112件，總計270件，這在清宮書畫家中較為罕見，足見清朝皇帝對其作品的認可與欣賞。董邦達的畫作也被民間藏家競相收藏，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文獻記載過的董邦達畫作達300余件。

　　董邦達繪畫光耀清代畫史。民國時期刊印的《清史稿·董邦達傳》中稱：“邦達工山水，蒼逸古厚。論者謂三董相承，為畫家正軌，曰源、其昌與邦達也。”1945年于美國出版的《清代名人傳略》中稱：董邦達一生所作的山水畫甚多，均享盛譽，其中多幅已由高宗皇帝題款。其書畫大多藏于內(nèi)府，已錄入《石渠寶笈》及其續(xù)編?！陡魂柨h志》中稱：“邦達工書，尤擅畫。篆隸古樸，山水宗法元人，多用枯筆，而氣勢磅礴，生面別開，乾隆帝為之題識者甚多。”

　　弱市亮點

　　宮廷繪畫是中國畫史的重要組成部分，近年相關研究日益增多。既是達官又是宮廷畫家的董邦達也越來越受市場關注。

　　據(jù)雅昌藝術網(wǎng)的記錄，早在1994年北京翰海的首屆拍賣會上，董邦達的《春巖瀑泉圖》立軸便以16.5萬元成交，之后價格走勢平穩(wěn)。至2000年，其最高價紀錄為在北京翰海以18.7萬元成交的《寒鶴守梅圖》立軸。董邦達作品突破百萬是在2001年，其《千竿竹雨》手卷在香港佳士得以136.5萬元港元成交。2002年，其《田盤勝慨圖》18開冊在中貿(mào)圣佳以572萬元成交。2003年，其《臨馬遠瀟湘八景圖》手卷在中國嘉德以363萬元成交。2005年，其《雪后悅心殿詩意圖》立軸在中國嘉德以495萬元成交。

　　在中國藝術品市場相對低迷的2008年春拍，董邦達與乾隆皇帝合作的《中秋帖子詞卷》在香港蘇富比以3841萬港元成交，位居該年春拍中國書畫作品成交價格排行榜第3位。該作融匯董邦達繪畫、乾隆御筆序及七言詩四首，成交價為估價的4倍有余。在中國藝術品市場回暖的2009年和2010年，董邦達的作品價格逐漸上揚，其《雪后悅心殿詩意圖》立軸、《孤山放鶴圖》立軸分別以796萬元和807萬元成交。董邦達作品突破千萬元在2011年，其《袖珍山水》冊頁、《西湖景》立軸、《孤山放鶴圖》立軸分別被拍賣至1035萬元和1150萬元、1840萬元。

　　董邦達市場指數(shù)在長達12年的平緩上升之后，于2013年陡然上揚。在中國嘉德2013年秋拍“大觀”夜場，董邦達的《葛洪山八景》以5060萬元創(chuàng)其個人作品價格新高。嘉德“大觀”夜場自2011年春拍始創(chuàng)，許多名家作品在此屢破紀錄，被看作書畫拍賣的風向標之一。此次共54件作品上拍，成交率近90%，總成交額達5.68億元?！陡鸷樯桨司啊防L東晉葛仙翁修道處計八景，每幅均有乾隆御題詩，曾經(jīng)《石渠寶笈續(xù)編》著錄，并被民初著名收藏家金城鑒藏。同年稍早的10月份，董邦達《西湖十景》冊頁在保利香港以3048萬港元成交，在此后的11月底和12月初，又有其《石梁瀑布》立軸和《溪山清遠》冊頁分別在香港和北京拍至3260萬港元、1553萬元。

　　與另兩位清代宮廷畫家錢維城、徐揚相比，其市場行情頗耐人尋味。自2000年至2013年期間，董邦達作品共上拍287件，成交193件，為清代宮廷畫家上拍數(shù)量、成交數(shù)量最多的一位。不過，其2.26億元的成交總額，卻居同朝詞臣畫家錢維城的3.58億元之后。原因在于，董邦達作品單價不高，錢維城作品價格最高的一幅《雁蕩圖》曾于2010年拍出1.30億元，占其作品總成交額的三分之一?？偝山活~緊隨董邦達之后的徐揚，成交量僅有20余件，二者同樣單價差距極大，較之《平定西域獻俘禮圖》在2009年拍出的1.34億元天價，董邦達的《葛洪山八景》尚不足對折。

　　2012年以來的藝術品市場，回歸理性和回歸穩(wěn)健是關鍵詞，2013年度中國畫拍品過億者寥寥。而董邦達的《葛洪山八景》等拍品呈現(xiàn)的補漲之勢，自然是難得的亮點。                              責編 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