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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保安高考第一人:除了努力,沒有更好的辦法
后來,沒人能想到,當年的“紅腰帶”能一路延長到北京。
有好幾次,他都以為自己已經沖在了最前面。甚至在背上母親用編織袋做成的背包、走出村莊的那一刻,他就覺得自己已經成功了。
這些“成功”的天花板不斷被現(xiàn)實打破,他一次次意識到,自己面前永遠有一堵更高的墻,墻外是更大的世界。
在長治一家汽車配件廠當臨時工的時候,他是廠里最賣力的,當時只有一個去北京當保安的名額,就落到了他的頭上。在保安培訓基地時,他以第一名的成績被分到北大保安隊的一班,三個月后,就當上了班長。
他終于擁有了自己買的新衣服,那是一件花了8塊錢在地攤上買的白襯衣。對于每月工資幾十塊錢的他來說,這是最昂貴的東西,只有最重要、最干凈的場合才會穿,洗衣粉都比別的衣服多用一點。
他穿著這件白襯衣坐上了去北京的大巴,又穿著它走進了考上北大后的第一次課堂。但是在那里,即使穿著那件最寶貝的白襯衣,他也不敢跟任何人講話。
“有時候除了努力,我們沒有更好的辦法。”在最近一次全校講話中,他對著幾百名師生說。臺下的學生們齊刷刷地仰著臉。他們穿著軍綠色的制服和迷彩服,像極了張俊成當年的保安制服。看著他們,張俊成仿佛看到了當初的自己。
這個“報告廳”其實就是學校的食堂,玻璃窗框上的綠色油漆已經剝落,舞臺的前端坑洼不平。而坐在這里的一些學生家里,寫“福”字只用得起白紙,墻面跟地面都是灰黃的。學校貧困生的比例為10%,每到過年過節(jié),張俊成總會組織老師為他們送去米、面和油。
“這些東西也許就能讓他們過好一個春節(jié)。”他想起自己小時候過春節(jié),慶祝的方式就是喝到一碗肉湯。
現(xiàn)在,他要帶著800多名學生活出更好的人生。從北大畢業(yè)回鄉(xiāng)時,他帶回了整整3麻袋的書,每到一處職業(yè)學校工作,就會把這些書都帶過去。很多書都是北大的教授推薦的。
在北大上課的日子,他會陪著老教授一起在未名湖畔散步,聽對方講黑格爾和馬克思主義,也會接過教授開的書單,去地攤上一本一本地翻。“月底如果剩下三四十塊錢,可能會都用來買書。”他把一本名為《書祭》的小說反復看了好多遍,里邊的主人公需要每天拾糞,卻經常趴在教室窗外偷聽上課。他覺得這個人像極了自己。
那些書跟著他擠上了從北京回鄉(xiāng)的火車,如今在一間圖書室里,跟6種報紙、四五萬本書放在一起。那是他為學生們打造的“外面的世界”。一次大雨,他擔心圖書被淋濕,在半夜兩點趕到了學校。
他把學校當作一個“軍事訓練場”,早上五點五十分,他會準時來到學校,等著跟學生們一起跑操,檢查要求疊成“豆腐塊”的被子。每天晚上,他要花兩個小時在17間教室來回走動,看著學生們上晚自習。
在不到兩年的時間里,學校在儀器設備上的投資已經上千萬元。在今年即將開始的招生中,他將計劃招收人數擴大到600多人,并堅持著最初的想法:“辦學校并不是為了營利,學生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的張俊成似乎很少跟“落后”扯上關系了。甚至他的每一天都是從前一天晚上開始的。每天睡前,他會把第二天每個小時的日程都安排好。他最新的計劃是,10年之內成立長治第一所民辦大學。
距離當年那場高考已經有22年了。對他而言,那并非實現(xiàn)人生跨越的唯一方式,卻是“必經之路”。有時他會想,如果當時自己做保安時沒有被分到北大,也許人生就是另一種光景。但他不愿意把自己簡單地概括為一個“幸運者”,他認為自己是“實干階層”中的“努力者”。
盡管他的“成功”很多時候只是一種個例。在他帶過的職校生中,能夠“出人頭地”的大概占30%。但他認為這個社會是完全公平的,“從來沒有人會阻攔你努力”。他的辦公室有一張匾額,上面寫著“天道酬勤”。至于自卑,那是“自己看不起自己”。
在他之后,有許多人曾經或者正在復制他的“成功模式”,包括自己在職校的學生。那位學生被他送到北大保安隊,也通過成人高考考上了北大行政管理學院。
張俊成為學生感到高興,卻并不覺得自己的人生可以成為一種固定的模式,“每人都有自己的成長軌跡,而我也只不過是個平凡人罷了”。
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 玄增星 陳軼男
編輯:周佳佳
關鍵詞:北大保安 高考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