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央嘉措》劇照 劉海棟 攝

舞劇中所表現(xiàn)的倉央嘉措童年時代。 劉海棟 攝

中央民族歌舞團歷史上的首部舞劇

2016年新年前夕的12月27日至29日，中央民族歌舞團一部名為《倉央嘉措》的舞劇在京城上演。這是中央民族歌舞團自建團64年以來打造的第一部舞劇，一度成為新年期間首都舞臺上濃墨重彩的一筆。中央電視臺的新聞直播間、音樂頻道等欄目以及北京衛(wèi)視等首都各大媒體爭相報道。在媒體專場演出上，記者見到首都資深文化媒體記者們在觀看該劇之后，紛紛稱贊。鑒于首演的熱烈反響，中央民族歌舞團于1月5日進行了第二輪公演。

從該劇彩排到演出前邀請觀眾去團里體驗西藏民俗風情，再到最后被搬上舞臺，本報記者全程參與。為此，記者專門走訪了中央民族歌舞團團長、該劇總導演丁偉。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為創(chuàng)作此劇，丁偉團長帶領(lǐng)該劇主創(chuàng)人員于去年年初就赴青海、西藏、甘南藏區(qū)等地進行采風，感悟藏區(qū)淳樸的民風，到民間，到生活中去尋找藝術(shù)元素，丁偉給記者講述了此次赴藏采風以及創(chuàng)作舞劇《倉央嘉措》背后的故事———

在布達拉宮頂上看“打阿嘎”

丁偉不是第一次到藏區(qū)，10年前，在西藏自治區(qū)成立40周年的時候，中央藝術(shù)院團赴西藏演出，在那一次演出當中，丁偉比較完整地觀看了西藏的藝術(shù)表演，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一次，丁偉帶著團里的主創(chuàng)，直接深入到藏區(qū)的村寨當中，到最普通的藏民之中去尋找真正的藏地風情和藝術(shù)元素。所到之處，交通不甚便利，但是卻收獲了他們最想要看到、聽到的素材。丁偉告訴記者，在海拔3300多米青海的一個互助土族自治縣的寺廟里，他們看到，在白雪皚皚的土地上，年輕的小喇嘛在提水、掃地，丁偉問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冷嗎？孩子眨著亮亮的、黑黑的眼睛說，不冷！冬天就是這樣的。這一雙干凈的、清澈的、毫無設防的眼睛打動了丁偉的內(nèi)心。他說，干凈、清澈的眼睛，是他們內(nèi)心的折射，而這種純凈、清凈、干凈，也成為《倉央嘉措》的美學元素之一。

丁偉曾帶著50多人的藝術(shù)團到西藏演出，那一次，大家的高原反應很嚴重，幾乎每一天都有四五個人倒下，不得不到醫(yī)院去輸液。這一次也是一樣，一位叫張戈的導演，一下飛機就倒在了大堂的椅子上，他被安排次日上午返京。當晚，張戈導演號啕大哭，這一次為了采風而來，卻一無所獲地回去，他心有不甘。夜里，他讓大家攙扶著他，遠遠地望一望布達拉宮，僅僅是看一眼，張戈已激動不已。次日一早，大家又扶著他去了八角街，那天正好趕上當?shù)氐撵猩９?jié)，這個節(jié)日是藏族的重要祭祀節(jié)日，僧俗民眾到寺院、山頂煨桑祭神，有點我們端午節(jié)的意味。遠遠望去，街上煙霧騰騰，很多人從很遠的山上將桑葉采摘下來，煨桑祈福。這種虔誠打動著大家的心靈，丁偉和幾位主創(chuàng)人員從八角街回去的時候，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這樣的畫面，都給舞劇《倉央嘉措》的創(chuàng)作帶來了靈感。

這一次《倉央嘉措》的排演，要排練一個打阿嘎的動作（打阿嘎是一種藏族傳統(tǒng)的屋頂或是屋內(nèi)地面的修筑方法，利用當?shù)靥赜械谋环Q之為“阿嘎土”的泥土和碎石加上水混合后鋪于地面或屋頂，再以人工反復夯打，使地面、屋頂堅實、平滑、不滲漏）。在他們到達布達拉宮時，正趕上布達拉宮修葺，在布達拉宮的房頂上，站著一排人，正在進行著他們此行特別想要見識的打阿嘎，而這就發(fā)生在布達拉宮這樣一個神圣的地方。丁偉說，我們在以往的舞蹈當中都看到過傳統(tǒng)的打阿嘎的舞蹈動作，但是看到真正的勞動場面，那種神圣感、儀式感給團員帶來了心靈的震動！

深入生活，要“身入”“心入”

丁偉說，他們在甘南藏族自治州瑪曲縣采風時，正好趕上當?shù)卦谂e辦全國藏族鍋莊舞比賽，鍋莊舞是一種民間舞蹈，是藏族三大民間舞蹈之一，這次有差不多一千多人在一起共同跳鍋莊舞，有老人，有小孩，很多是一個家庭來參加比賽的，有的人還專門從四川阿壩州過來。丁偉自己搞了30多年舞蹈，從來沒有看過這樣震撼的場面，這樣整齊的舞步，這樣樸素的姿態(tài)，這樣真誠的笑容。丁偉說，這個比賽的獎金很高，但是藏族同胞們，他們互相加油，相互鼓勁，完全沒有參與比賽的緊張和對抗，而是一派和諧、安詳、團結(jié)。

在比賽的時候，藏族同胞們一家又一家坐在帳篷里面喝酥油茶、青稞酒，做飯吃，進行農(nóng)貿(mào)市場交易，有點像我們的廟會，整個草原都是歡樂的人群。除了比賽，更重要的是聚在一起歡度每年一次的香浪節(jié)，雖然這個地點離縣城有些距離，但是大家都很守秩序，沒有拼命往公共汽車上亂擠的，也沒有車不等人就開走的，所有人始終都是安安靜靜的，講起這樣的場景，從丁偉的眼神里，仍能感受到那份留戀和尊敬。

后來當?shù)匚幕^的老師請來了十幾位從草原來的藏族牧民，他們給團員們演奏龍頭琴，演唱藏族歌曲。那天是個陰天，牧民朋友們表演得很認真、很興奮，給大家展示了草原上原汁原味的歌舞。表演結(jié)束時，團里表示，想給牧民朋友付點勞務費，他們堅決不要；團里又表示，一起吃頓飯，他們也不吃。他們說，能夠給遠方來的客人唱歌，非常開心，他們希望能夠到北京去，把他們的歌聲也帶到北京。

回到北京后，丁偉專門在團里做了一場青甘寧音樂會，靈感就來自此行去青海聽到的藏族酒歌，他們把聽到的酒歌排成一個大合唱，叫《扎西德勒索》，就是想要真實地再現(xiàn)這種生活，只有深入生活，扎根人民，才可能創(chuàng)作出真正感動人心的作品，丁偉說。

這一次去藏區(qū)，對于演員所產(chǎn)生的巨大觸動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丁偉告訴記者，團里一個男主演，一開始只是想在寺廟里住上幾天，體驗一下生活。可是住了幾天后，他要求認喇嘛為師傅，和喇嘛同吃、同住、做功課、念經(jīng)文，并剃了自己的頭發(fā)。回到北京之后，他不只是對于這個角色的創(chuàng)作有了深刻的認識，對于他本人，也仿佛經(jīng)過了一次心靈的修行。

舞劇《倉央嘉措》表現(xiàn)世間大愛

中央民族歌舞團自建團以來從來沒有一部舞劇，為什么第一部舞劇選擇《倉央嘉措》？又如何去表現(xiàn)這個距今已300多年的活佛、民歌詩人？丁偉說，中央民族歌舞團確實有一些可以改編的舞劇題材，但大多數(shù)都是新中國初期搜集整理的，題材比較淺顯，不夠深刻，我們一直找不到一部令人動心的題材。倉央嘉措是藏族文化中被國人廣泛知曉的人物。電影《非誠勿擾》里，一個小女孩朗誦了一首倉央嘉措的詩歌。作為一位德高望重的僧人，緣何他的一些碎片似的詩歌卻如此地打動人心？由此，丁偉想去了解倉央嘉措、探索倉央嘉措，想知道他到底有著怎樣的人生……于是，丁偉帶著主創(chuàng)團隊做了很多案頭工作，查閱大量資料，閱讀倉央嘉措不同版本的傳記，拜訪藏學專家。在這個過程中，丁偉發(fā)現(xiàn)每個人心中的倉央嘉措都是不一樣的。丁偉說，這似乎和莎士比亞筆下的哈姆雷特有著相似之處：一萬個人心中有一萬個哈姆雷特，一萬個人心中也有一萬個倉央嘉措。哈姆雷特的糾結(jié)是生存還是死亡；倉央嘉措的糾結(jié)是愛還是不愛，這樣的愛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愛，是不是我們世人的普通的愛？很多人都覺得，像倉央嘉措這樣一個有著特殊身份的人，應該只是每日誦經(jīng)而已。可是通過了解發(fā)現(xiàn)，倉央嘉措是個僧人，是個詩人，也有著普通人的情感。他的詩歌的普及度是人們所沒有想到的。有記載說，他有60多首詩，甚至更多。

在布達拉宮里，丁偉充分發(fā)揮了他作為一個藝術(shù)家的想象。他說，300年前，在布達拉宮的宮殿里，在無數(shù)個黑暗的夜里，閃爍的酥油燈是那么昏暗，倉央嘉措是那么年輕，一盞油燈之下，20多歲的倉央嘉措?yún)s寫出了那么多美好的詩歌。他舍棄了高貴的身份，去追求普通人的生活，去追求粗茶淡飯的日子，這正是倉央嘉措對世間萬物的大愛。為什么今天他的詩歌仍然廣為流傳？丁偉說，我想，現(xiàn)代人的生活忙忙碌碌，因此，人們更加需要一個情感的落腳點。盡管他的詩歌有的就只有4句，但是卻打動了很多人的心。所以丁偉和主創(chuàng)團隊最終確定了《倉央嘉措》的主題———愛：親情之愛、鄉(xiāng)情之愛、愛情之愛。我們要表現(xiàn)的就是他的這種世間大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