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孫女吧？”正給懷里的女嬰打疫苗的醫(yī)生，望向對面的夫妻倆，自然地問。

這樣的開場白，52歲的黃黎敏和57歲的方介忠不是第一次遇到。

在杭州蕭山區(qū)城廂街道，夫妻倆常面對類似的寒暄。懷孕時，路人看到黃黎敏的大肚子，盯著她一頭夾雜著銀絲的發(fā)，就會投來異樣目光。黃黎敏坦然接受。失去兒子三年，在試管、移植失敗多次后，今年9月25日，52歲的黃黎敏堅持順產三個多小時，盼來一個新生命，而自己也仿佛“獲得重生”。

冒險再生育

2016年夏天，因為一場突發(fā)病，兒子永遠留在了25歲。

面對獨生子的意外離世，方介忠夫妻倆難以接受，以淚洗面，“那時候，親戚朋友都勸我們朝前看，再生一個或者領養(yǎng)一個。”

年底，他們搬進剛裝修好的新房子。150平方米的房子，更顯冷清。朝南的次臥里，陽光灑滿一張極簡風格的床，灑在印著梅蘭竹菊花紋的衣柜上。一想到此，黃黎敏心痛不已，“那是留給兒子的房間，家具都是他自己挑的。”

那個高大又帥氣的男孩走出房間，拉著她到客廳一起看劇，說說笑笑……兒子總是這樣輕巧地走入黃黎敏的夢。醒來，房子依然安靜得凝重。

這種壓抑與絕望讓夫妻倆最終萌生了再生一胎的想法，“就想熱鬧起來，為生活找到一點寄托。不然，我們恐怕走不下去了。”

他們去醫(yī)院做檢查，盡管身體狀況都不錯，但醫(yī)生將更多的現(xiàn)實問題拋到他們面前，并直言不諱地勸阻，“你們50多歲了，哪怕成功再生育，都不一定能陪伴孩子到成年。這樣做，不是害了孩子嗎？”

他們太想要個孩子了。黃黎敏在醫(yī)院工作，她滿懷希望，“現(xiàn)在醫(yī)療條件好，我們身體又好，應該可以陪伴孩子走得更遠。等孩子長大，說不定會理解我們呢？”

比起在孤寂中度過余生，黃黎敏和方介忠最終選擇了冒險再生育。

一年內三次試管移植

這是一條艱難又漫長的路。

由于不具備自然懷孕的條件，他們嘗試進行試管嬰兒移植手術。

隨著身體狀況調理達標，2018年5月，他們進行了首次移植，當場著床失敗。7月，夫妻倆又一次移植胚胎，著床成功的喜悅只享受了兩個月。連續(xù)的失敗讓方介忠想放棄了，“擔心她身體要搞垮了。”

黃黎敏常在夜深人靜時抹淚，“如果兒子還在，我們就不用吃這種苦了。”而當太陽升起，她又變得異常堅定，“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努力爭取過了才不后悔。”

今年1月，黃黎敏的身體各項指標又調理到最佳狀態(tài)。恰逢鄉(xiāng)廚最忙的時節(jié)，方介忠脫不開身。黃黎敏決心一個人去做移植手術。1月11日，胚胎著床成功。1月30日，由于胎兒HCG指標不穩(wěn)定，黃黎敏住進醫(yī)院保胎，“每隔兩天做一次檢查，HCG指標如果持續(xù)翻倍，說明寶寶在正常成長。可我的寶寶每次檢查離及格都差幾分。”

她的心一直被揪著。幸運的是，盡管HCG指標始終偏低，但這個寶寶一直在長大。

懷孕20周時，黃黎敏發(fā)現(xiàn)自己到達高血壓臨界值，血糖也有超標的傾向，擔心引起妊娠期高血壓、妊娠期糖尿病。從此，她嚴格遵醫(yī)囑，控制飲食：早餐35g全麥面包、午餐75g雜糧飯、加餐25g無糖燕麥片……她特意買了一個電子秤，從一日三餐到水果、堅果都稱重再吃，將自律發(fā)揮到極致。

“你終于到28周了。”當醫(yī)生對她說出這句話，黃黎敏短暫地松了一口氣——這意味著胎兒穩(wěn)定，獲得階段性的平安。

直到這一刻，夫妻倆終于開始為寶寶設想更多未來。他們給寶寶起了名字：盼盼，“她是我們辛辛苦苦盼來的。”

年過半百終于迎來“重生”

時隔近30年，再一次品嘗十月懷胎的滋味，年過半百的黃黎敏比當年24歲生兒子的時候更加急切。

當護士將5斤多重的女嬰抱到黃黎敏面前，她激動得眼淚一直往下淌。

10月27日，黃黎敏從月子中心回家，回歸全職寶媽的生活。52歲的她又變成了一個焦慮、慌亂的帶娃新手，“心里壓力很大，怕自己年齡大，照顧不好寶寶。”

10月30日，錢報記者去探望了黃黎敏一家。起初，盼盼安靜地睡覺，又哼叫著醒了，那間空蕩蕩的大房子頓時充滿了生機。方介忠?guī)兔Ρ鸷⒆樱S黎敏的眼光卻始終緊緊地鎖定在那里，生怕孩子的老父親有什么閃失。

方介忠告訴記者，回家三天，黃黎敏幾乎整晚不睡，每晚就坐著抱盼盼。“剛換了環(huán)境，她可能不習慣，在床上會哼哼唧唧。我怕她吐奶，我抱著，她也就踏實了。”黃黎敏說，自己坐得屁股發(fā)麻，有些累，但很開心。

盼盼似乎餓了，哭鬧起來，夫妻倆陷入一陣短暫的忙亂，“寶寶一哭，我特別心疼，但又覺得幸福。”黃黎敏想起24歲初為人母的自己、想起兒子，她仍在愧疚，“那時，寶寶(兒子)一哭，我就嫌煩……年輕時什么都不懂，忙起來覺得孩子是個拖累。現(xiàn)在為了寶寶，我可以全心全意到放棄一切。”

女兒的身上

仿佛看到兒子的影子

望著盼盼的臉，黃黎敏說，她會在女兒身上看到一點兒子的影子。

早在懷胎6個月，拍攝三維B超時，黃黎敏就覺得，妹妹的額頭長得和哥哥一模一樣。

兒子的成長歷程中，他們拍了很多照片。如今，看著滿月的女兒，她總是不禁回想起那時兒子的模樣。

黃黎敏曾經以為，有新的希望就可以淡化思念，卻發(fā)現(xiàn)一想起過去，自己仍淚水漣漣。

對著兒子的靈位，黃黎敏告訴他，現(xiàn)在有了妹妹來陪伴自己，他可以放心了。

對于懷抱里這個來之不易的寶寶，黃黎敏說：“不需要因為我生了她而感謝什么，只希望她覺得和我生活在一起很快樂，就足夠了。”

眼下，他們夫妻倆就希望自己能健康無恙，可以照顧這個孩子更長久一點。

新聞+

浙江省婦保專家：

高齡孕婦應更有依從性

近來，“高齡產婦”的話題頻頻成為輿論關注的焦點。記者從浙大醫(yī)學院附屬婦產科醫(yī)院獲悉，醫(yī)院接診的高齡產婦有增多的趨勢，特別二孩政策落地后，高齡產婦呈井噴趨勢。醫(yī)院產六科主任韓秀君經常會接診到高齡產婦，“高齡產婦需要面對最大的風險之一就是胎兒異常。”

韓秀君說，女性生育年齡越大，其卵子質量相對越差，在受精、細胞分裂過程中，更易引起胎兒染色體異常，使胎兒患畸形、唐氏綜合征的幾率大大增加。而高齡產婦本身在妊娠期間患病率也會增高。此外，韓秀君表示，高齡女性不易受孕。一旦受孕，自己和家人都非常重視，往往精神緊張、過度擔心，“我們專門為此設立心理科。”

從醫(yī)生的角度來說，韓秀君認為，只要高齡孕婦沒有禁忌癥、愿意生產，醫(yī)生就會陪著她們往前走，直到安全地生出健康孩子，“這是屬于女性生育的權利。”韓秀君建議，高齡女性計劃妊娠之前盡量找到信任的產科專家，評估是否適宜妊娠，“最重要的一點是，孕婦應該有依從性，產科專家肯定更有經驗以及預見性，遵從醫(yī)囑，得到安全結局的概率就會大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