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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傳統(tǒng)法律文化的形成與特點

2018年08月19日 17:19 | 來源:光明網(w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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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傳統(tǒng)法律文化的形成與特點

演講人:馮玉軍 演講地點:中國人民大學(xué)明德法學(xué)樓 演講時間:2018年7月

一。中國古代法律的象征——獬豸

在一些法院、檢察院或者大學(xué)法學(xué)院的門口,我們經(jīng)常會看到一種造型怪異的動物塑像,體形大的像牛,小的像羊,全身長著濃密的青毛,體態(tài)剛健,類似麒麟,瞪著兩個大眼睛,很威嚴(yán),最奇特是它的腦袋上還長著一只尖尖的犄角,俗稱獨角獸。這就是獬豸。

獬豸,是中國古代傳說中的一種斷案神獸。相傳它的智慧很高,懂得人言、知道人性,能辨是非曲直,當(dāng)人們發(fā)生糾紛時,就用角去頂無理的一方,甚至?xí)⒆锎髳簶O的人用角抵死,讓那些干了壞事、心懷鬼胎的人十分害怕。經(jīng)過幾千年的流傳演繹,獬豸的形象差異很大,像馬、牛、羊、鹿、狗、獅子、麒麟的都有。

獬豸成為斷案神獸,還要從古代傳說中皋陶用獬豸斷案的故事說起。皋陶是上古傳說中堯舜時代的司法長官,與堯、舜、禹同為“上古四圣”,相傳他最早創(chuàng)刑、造獄,倡導(dǎo)明刑弼教以化萬民的思想,為四千多年來我國各個時期制定、完善、充實各項法律制度奠定了堅實的基礎(chǔ),可謂不折不扣的中華“司法鼻祖”。

北京十三陵神道的石獬豸

北京十三陵神道的石獬豸

東漢思想家王充在《論衡·是應(yīng)》中寫道:“皋陶治獄,其罪疑者,令羊(獬廌)觸之。有罪則觸,無罪則不觸”。這個記載的意思是說每當(dāng)皋陶坐堂聽審碰到疑難案件時,也即雙方當(dāng)事人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都爭著說自己清白無辜,事實真假莫辨、很難作出準(zhǔn)確判斷的時候,他就命令手下放出天賦異稟的獨角羊——獬豸來幫忙。如果那個人有罪,獬豸就會用角頂他;如果沒有罪,就不會頂,由此代表神明圓滿地解決這個案件。

那么,皋陶大法官為什么要炮制出“獬豸能代神斷案”的故事呢?這其中既有客觀原因,也有主觀原因。從客觀角度看,俗話說:“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難知心”。法官在升堂問案的時候,訴訟雙方基于自己的核心利益,都會竭盡全力地自證清白,拿出很多證據(jù)指認(rèn)對方的罪行。而在古代社會十分落后的技術(shù)條件下,收集全部證據(jù)、復(fù)原事實真相的能力極其有限??v然可以采取現(xiàn)場查證、邏輯推理甚或嚴(yán)刑拷打的辦法,也未必都能找到如山鐵證,一舉破案。再從主觀角度看,法官面對被控犯罪的嫌疑人,到底誰是作奸犯科的壞人、誰是無辜蒙冤的好人,他們的臉上是絕對不會寫出來的。法官眼睛看到的未必都是真相,耳朵聽到的未必都是真話,面對當(dāng)事人所講的相互矛盾的故事、舉出的真假莫辨的證據(jù),法官經(jīng)常處于一種“橫看成嶺側(cè)成峰,遠(yuǎn)近高低各不同。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的困惑和矛盾當(dāng)中。這時候如果真的有獬豸出來幫忙,一則幫助法官明辨是非好壞,當(dāng)斷則斷;二則體現(xiàn)神的旨意,強化法官的自我心證。古人敬畏大自然、非常迷信,在他們眼中,獬豸就是神靈的化身,它用角頂誰,誰就真的有罪,因為它代表著神靈的裁判,必須無條件服從。由此還會產(chǎn)生出某種一切冤假錯案都不會發(fā)生、正義必將得到伸張的幻象,這乃是文化發(fā)生學(xué)意義上的必然結(jié)果。從這個角度說,古人臆造出神獸獬豸,未嘗不能對司法官員產(chǎn)生警示作用,也是給經(jīng)常蒙冤受苦的老百姓的一種心靈慰藉。

這種法律文化更為有趣的寓意還藏在法律的“法”字當(dāng)中:現(xiàn)在的“法”是三點水、一個去,古體字卻寫作“灋”。從漢語造字的角度看,它屬于典型的“合體”會意字,即由兩個或多個獨體字組成、通過合并字形或字義來表達(dá)該字的完整意思。關(guān)于“灋”字,最早也是最權(quán)威的語義解釋出自東漢許慎的《說文解字》:“灋,刑也。平之如水,從水。廌,觸不直者去之,從去?!边@段經(jīng)典名言包含以下三層意思:(1)法者,刑也。這說明,法與刑在中國古代是同義的?!靶獭弊种庇^地看,就是有刀置于石邊,真可謂“磨刀霍霍向犯人”。古語有云:“夏有亂政,而作《禹刑》;商有亂政,而作《湯刑》;周有亂政,而作《九刑》。”意思是說,古代歷朝歷代的統(tǒng)治者實施嚴(yán)刑峻法的目的,就是要保衛(wèi)政權(quán)、鎮(zhèn)壓反抗。(2)平之如水,從水。俗話說字從物象,法為水旁,而不是金、木、火、土之類,表明古人給代表公平正義的“法”字找到的自然物象是“水”,唯有水最能反映公平正義——降雨會填平地面上的坎坷溝渠,河水從高處流下最終匯入平坦廣闊的大海。法律要求人們待人處事要一視同仁、公允持平,“平之如水”“一碗水端平”也就是這個意思。(3)廌,觸不直者去之,從去。這和前面說“皋陶治獄”的故事是一以貫之的。在法官的驗證監(jiān)督下,獬豸沖著不正直、干壞事的嫌疑人頂過去,頂?shù)秸l誰就“去”。說不定皋陶這時候一聲斷喝“拉出去斬了”!這人小命就沒了。

由此看來,“灋”字很有深意,水、獬豸、去三者合為一體,充分展現(xiàn)了古人造字的神妙之處和高超智慧:一是代表古代國家強權(quán),具有鎮(zhèn)壓反抗、威懾刑殺之意;二是希望法官明斷曲直、懲惡揚善;三是要求對案件公平裁判,法律適用一律平等,如遇不法冥頑之徒,就應(yīng)堅決懲處。在這個“法”字里,蘊涵了古人追求公平正義的法律理念和社會價值觀。雖說到了當(dāng)代,我們推行簡化字,“灋”已經(jīng)成為如今的“法”,原來的“廌”字被隱去,然而,它所象征的中國傳統(tǒng)法律文化卻不會消失。

編輯:李敏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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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鍵詞:法律 古代 中國 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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