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5點,天微微亮。林鳴已開始了每天的晨跑。腳下,是他曾主持建設的淇澳大橋。不遠處的伶仃洋海面上,是他的另一個孕育8年即將建成的大橋——港珠澳大橋。

作為中國交通建設股份有限公司總工程師,港珠澳大橋島隧工程項目總經(jīng)理、總工程師,8年間,林鳴在建造港珠澳大橋過程中創(chuàng)造了一個又一個“第一”,實現(xiàn)了中國建設從“跟跑”到“領跑”的蛻變。他說:“不能說超級工程就超級態(tài)度,一般工程就一般態(tài)度。人生只有一個標準,只有一種態(tài)度,那就是不斷奔跑,把每件事做好。”

林鳴在“最美職工”發(fā)布儀式上(4月25日攝)。新華社記者才揚攝

“起步是0,往前一步就是1”

港珠澳大橋被公認為“當今世界上最具挑戰(zhàn)性的工程”,僅島橋隧集群工程就長達近35.6公里。其中6.7公里的深埋沉管是我國建設的第一條外海沉管隧道,也是世界上唯一的深埋沉管隧道。

“第一”意味著無前例可循。擺在林鳴面前的幾乎是一張白紙。林鳴說:“即使我們的起步是0,我們往前走一步就會變成1。”

他四處搜尋,只找到一本薄薄的《沉管隧道設計與施工》,書中只談到淺埋隧道。他和團隊跑到美國、日本、韓國、歐洲考察十余次,拿到的只是一張整平船的遠景照片。

在與一家外國公司商談沉管安裝的技術合作時,該公司竟然開出了高達1.5億歐元的天價咨詢費。林鳴提出3億人民幣能做什么,這家公司的高管說“只能給你們唱首‘祈禱歌’。”

在林鳴的案頭,擺著一本《紅旗渠的故事》。書中自力更生、艱苦創(chuàng)業(yè)的紅旗渠精神成了林鳴的精神食糧。

“修建港珠澳大橋,我們遇到了無數(shù)問題,但是沒有一個問題是繞過去的,都是闖過去的。”林鳴說。

在港珠澳大橋之前,全世界已經(jīng)建成了一百多條沉管隧道,但全都是貼著海床的淺埋沉管。伶仃洋上,萬噸海船天天駛過,留給林鳴的選擇只有一個:深埋。深埋意味著沉管在海底要承受超過淺埋沉管5倍的荷載——但無論按照傳統(tǒng)的剛性還是柔性沉管結構設計,沉管的218個接頭有1個承受不了這么大力就是一場巨大的災難。

在反復驗證沉管是剛性還是柔性后,林鳴終于決定采用半剛性。半剛性綜合了剛性和柔性結構的優(yōu)點,強化小管節(jié)之間的連接,進一步控制180米長、由8個小關節(jié)連接而成的大管節(jié)的變形。這一全球首創(chuàng)的結構設計讓港珠澳大橋擁有了世界首條“滴水不漏”的海底隧道。

“哪有什么最難,每天都很難”

走進林鳴的辦公室,房間一旁的白板上層層疊疊地貼著每天更新的各種資料和技術數(shù)據(jù):工程進展、隧道沉降量、泥沙回淤量……在工程最難的環(huán)節(jié)——沉管安裝的4年里,每天早上6點,林鳴就召集項目人員分析此前的技術數(shù)據(jù),安排下一步的安裝工作。

33節(jié)沉管的安裝,他全在現(xiàn)場。每節(jié)沉管有180米長,四層樓高,平均重達8萬噸,相當于一個中型航母,在水下安裝的困難可想而知。每節(jié)安裝最長96個小時,最短近30個小時。

2013年5月2日,港珠澳大橋首節(jié)沉管出塢浮運,準備水下安裝作業(yè)。沒想到,在沉管最后一輪沉放后,檢測結果卻顯示管艏與暗埋段匹配端高程誤差竟然達11厘米。

關鍵時刻,林鳴沉著應戰(zhàn),帶領決策組迅速分析情況,查明基床上的淤泥是造成沉管對接誤差的原因。

林鳴向同事作匯報交流(2016年1月30日攝)。新華社發(fā)

4日凌晨1點,潛水員開始清淤作業(yè)。林鳴一直在船上指揮,和操作人員討論編隊、浮運、轉向、系泊、沉放等一系列細節(jié),下達指令……直到5月6日上午10點,經(jīng)過96個小時鏖戰(zhàn),沉管順利安裝就位。

8年間,林鳴和他的團隊經(jīng)受了無數(shù)沒有先例的考驗,交出了出乎國內(nèi)外專家預料的答卷:

——采用世界首創(chuàng)的“快速成島法”,將直徑為22米,截面面積相當于一個籃球場的巨型鋼圓筒直接插入并固定在海床上,再填砂形成人工島。僅僅7個月,伶仃洋上多了兩個10萬平方米的人工島。

——創(chuàng)造性地提出了“復合地基”方案。沉管隧道地基的沉降都控制在5公分以內(nèi),為全球最好水平。

——自主研發(fā)出成套沉管隧道浮運和安裝技術。對隧道基槽開挖提出了0米-0.5米的誤差控制范圍,堪稱‘海底繡花’。探索建立世界上首個回淤預警預測系統(tǒng),用多種手段進行基槽回淤情況監(jiān)測,為沉管隧道施工提供決策依據(jù)。

“只有一種態(tài)度,對每項工作都認真”

什么樣的人生才有價值?林鳴說,自己一輩子都在修橋,造好橋、做好事就是自己的人生價值。

“橋的價值在于承載,而人的價值在于擔當。”林鳴說,干大項目,必須勇于擔當、敢于犧牲。犧牲“小我”,才能成就“大我”。

很多人不理解,年逾六十的他為什么還要這么拼命?

“我對每一項工作都很認真,不能因為它重要你是一種態(tài)度,不重要又是一種態(tài)度。認真對自己有利、對團隊有利、對企業(yè)有利、對國家有利,對民族也有利。”林鳴回答。

就是這樣的信念,支撐著林鳴的付出與疲累。林鳴治下的項目,沒有一個人不叫累,但卻沒有一個人不服氣。在E8沉管安裝期間,林鳴鼻子大出血,做了兩次手術。剛可以下床,他就開始跑步,不能去外面,就沿著醫(yī)院的走廊跑,護士不放心只好跟在他后面跑。第二次術后第七天,他就回到現(xiàn)場指揮安裝。

島隧項目副總工、林鳴的“弟子”之一高紀兵說,跟著師父干,就一個字——“累”,但是累得值,因為進步特別大。“跟他干下來,以后什么工程都能干。”

即使到最后主體工程已全面貫通,只剩最后的裝飾安裝的階段,林鳴也一刻沒有放松。高紀兵說,8年間,林鳴帶領團隊研究了100多個專題,其中注冊專利有500多項,創(chuàng)新技術有好幾十個。

藍天為卷,碧海為詩;深海臥龍,踏浪伶仃,只為天塹變通途。林鳴說,在正式通車的那一天,他想再來一次奔跑,挑戰(zhàn)55公里的港珠澳大橋全程。(作者: 記者 樊曦 齊中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