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礦工變身電影導(dǎo)演:走出煤礦時感覺像刑滿釋放
十八里店橋南
記者 程曼祺
十八里店橋南,在北京的南四環(huán)。
像這個國家和這座城市的許多地方一樣,它存在一種割裂的美感:博大路如一把鋒利的刃,切出了兩個迥異的世界。西邊是一片新式住宅小區(qū),有圍欄、停車場和綠色植被,林立著樣式規(guī)整的高層建筑。東邊則是一片熱鬧雜亂的城中村“祁莊”,沿街開著許多風光不再的紅木家具店,內(nèi)里纏繞著小腸一樣曲里拐彎的胡同,擠滿了各種名字美好的出租“公寓”。
但2016年12月21日這天,籠罩首都的厚重霧霾磨滅了房產(chǎn)價值的巨大差異,路南路北混沌一體。27歲的菅浩棟沒有戴口罩,走到了那條分割城中村和住宅小區(qū)的大路上。
“和礦里的煤灰比,這根本不算什么?!陛押茥澱f。
他身高1米8左右,身形壯實,穿著一件黑色短款羽絨服,一條黑色運動褲,一頭短寸,這不太像一個電影導(dǎo)演。更讓人想不到的是,30個月前,他是一名礦工。
附近的城中村里,還聚集了十幾名和菅浩棟一樣的年輕人,這個小群體自稱“新潮電影實驗小組”。成員對電影的理解各不相同,但也有容易辨認的共同點:他們多是半路出家的“野路子”,正在籌備或拍攝著各自的獨立電影,像城中村的許多其他居民一樣,他們草根、不太有錢、活得粗糙。
拍獨立電影讓我靠近自己,拍網(wǎng)絡(luò)電影讓我靠近衣食
“活得糙”有多種表現(xiàn)。
就算霧霾漫天,菅浩棟也不怎么戴口罩。王法好幾年不吃早點了。身高1米8的王小蒙,和另一個男孩同睡一張寬1米8的床,他覺得這沒什么,室友也是搞電影的,“有助于創(chuàng)作”。常標夾煙的動作嫻熟而帶著文藝范兒,不過下一秒,他就朝路邊吐了口痰?!拔矣醒恃??!彼靡环N平緩的調(diào)子敘述,不是辯解也不帶愧疚,接著他又補充了一句,“我就是個粗人?!?/p>
年齡相仿的城市白領(lǐng)和文藝青年關(guān)心霧霾、家居風格、早餐的營養(yǎng)配比,房價走勢和美國大選。但十八里店橋南的這些年輕人,在意的事情要單調(diào)得多,說來說去,總繞回電影。
他們?nèi)テ钋f的主路上吃小火鍋,有次菅浩棟、王法、常標都在。常標照例是帶酒的人,王法來得晚了些,正在認真地看菜單。
一頭長卷發(fā)的老板娘大步流星地走到桌前:“哪個鍋?哪種料?快點,快點!”她不客氣地指揮這些熟客點菜。
常標想起了賈樟柯的成名作,電影《小武》里的一幕。小武去逛歌廳,歌廳老板娘和火鍋店老板娘一樣操東北口音,擁有相似的大姐大氣場。
“小武是我兄弟?!痹谏轿鞔笸L大的常標端起東北腔,順口在飯桌上演了一句。
在呼嚕呼嚕的沸水聲和小火鍋的騰騰熱氣中,他們交換著彼此的近況。常標的處女作《沙漠》到了收尾階段。菅浩棟和王法各自寫了新劇本參加“青蔥計劃”。這個在2017年年初公布入選結(jié)果的青年導(dǎo)演扶持項目,將給入選者帶來他們最缺的東西之一:錢。
不過入選與否,要1個月后才能揭曉。在2016年12月底的那次晚餐中,更緊迫的話題是第二天的跟組安排。菅浩棟剛接了一個為期3天的“微電影”的活兒,做錄音,一個說好的錄音助理不來了,菅浩棟向其他伙伴確認誰能頂上。
編輯:梁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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