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說過，愛狗有理，吃狗無罪，這招致了很多愛狗人士的批評。但無論如何，只要吃狗還不是罪，那么愛狗人士無論怎么有理，都無法禁止吃狗。在這個前提下，愛狗人士需要思考一下自己在不同秩序中的策略選擇。

6月21日開始的玉林狗肉節(jié)又處在了輿論的風口浪尖上。本屆狗肉節(jié)甚至受到了國際媒體的廣泛關注，連好萊塢明星馬特·達蒙、魯妮·瑪拉等人都驚動了，他們錄制視頻聯(lián)合抵制玉林的狗肉節(jié)。

贊成吃狗人數(shù)下降

翻閱史料不難發(fā)現(xiàn)，咱中國很多地方的人過去是吃狗肉的，尤其是冬季，更是大吃狗肉的季節(jié)。據(jù)說冬季吃狗肉，有利于進補，可以提升抗寒能力。可從現(xiàn)實來看，現(xiàn)在吃狗肉，已經越來越不吃香了。狗正在變成城市人的寵物和伴侶。這些人變成了愛狗人士，他們不僅自己不吃狗肉，而且還勸家人和朋友不吃狗肉，最近10多年來他們積極行動起來，阻止運送食用狗，阻止屠宰狗，阻止盜竊狗，宣傳狗肉不能吃等等。從媒體報道來看，在愛狗人士與吃狗人士之間，不時還會爆發(fā)一些矛盾、沖突。

過去吃狗和贊成吃狗的人占多數(shù)，不過現(xiàn)在最新的科學調查表明，中國贊成禁止吃狗的人數(shù)開始占半數(shù)以上。這說明，形勢正在朝有利于愛狗人士的方向轉折，消息大大有利于愛狗人士。

愛狗恨狗皆有歷史淵源

不過，筆者觀察，愛狗人士和吃狗人士的戰(zhàn)爭雖然前者開始占據(jù)優(yōu)勢，但這場戰(zhàn)爭不會迅速結束，中國也不會直接進入禁狗社會。這有其內在的秩序邏輯：

從原始秩序的角度來看，狗的確是人類的朋友：在偏僻的鄉(xiāng)村，狗往往是作為家園的守衛(wèi)者存在的；在城里，很多情況下狗甚至已經成為家庭的成員，其地位相當于一個孩子。但不可否認，在原始秩序里，還有一個愛狗之外的怕狗和恨狗的問題，就是狗本身很容易攜帶狂犬病毒（以前狗的主人也沒有條件給狗打疫苗），對狗也沒有很好的束縛。一旦出現(xiàn)咬人事故，很容易引發(fā)狂犬病。所以，原始秩序里有愛狗人士，也有怕狗人士，更有恨狗人士。這使得即使在原始的秩序里，也經常發(fā)生比較殘忍的集體滅狗的事情。

從國家秩序來看，既然人們對狗有愛恨情仇，這個時候對基層管理者來說，要關注的肯定也是如何解決狂犬病的問題。因為狂犬病是乙類傳染病，這個病目前只有防疫，一旦發(fā)作，基本上都是百分之百死亡。衛(wèi)計委每年隔幾個月就會發(fā)布全國法定傳染病疫情概況，2015年報告死亡數(shù)居前5位的病種中，狂犬病位居第三位，高于病毒性肝炎和禽流感。此病幾乎百分之百致死率，足以讓政府感到責任重大，所以以前，一些地方政府會定期發(fā)起滅狗運動。一旦啟動，往往不管好狗歹狗，一律撲殺。其邏輯很簡單，狗有狂犬病，對人有致命的威脅，狗的主人管不好狗，政府也沒精力來管，那就來個簡單撲殺，殺狗就是防疫。

既然對某些政府部門來說，狗是可以撲殺的，顯然這個時候出現(xiàn)偷狗的問題，似乎也有其足夠的道理了。因為在這個問題上，殺狗和偷狗的結果是差不多的，都是狗的滅失（一般偷狗都是為了殺狗，或吃或賣），都可以防止狂犬病的發(fā)生。也許正是這個原因，有些地方政府對盜狗行為一直是睜只眼閉只眼，以致盜狗行為十分猖獗。

尤其在天地廣闊的農村，狗一般都是散養(yǎng)的，一個肉包子，一個雞爪子，就可以吸引狗狗；然后在麻袋里裝上一把灰，把狗套入麻袋，狗就被偷走了。狗在麻袋里不敢張嘴叫，一張嘴就是灰塵滿嘴，嗆嗓子。當然，更有效的方法是做有毒的肉包子，有毒的雞爪子，直接毒殺狗，然后裝上車，屠宰后去掉內臟食用，或者到市場上去出售。很多愛狗人士經調查發(fā)現(xiàn)，專門飼養(yǎng)肉狗的養(yǎng)殖場狗都不太多，而且成本很高，價格也很高；但市場上的狗很多就是偷來的，沒有養(yǎng)殖成本，價格便宜，但肉的質量得不到保障。

給狗定期免疫是關鍵

分析了這么多，筆者認為，在這種情況下，愛狗人士應該說有如下策略選擇：

首先，愛狗人士要從原始的秩序入手，從養(yǎng)狗的技術和規(guī)范出發(fā)，不僅自己養(yǎng)狗，要確保狗的健康，而且要把狗盡可能和怕狗、恨狗人士隔離開來——不讓狗在村莊和小區(qū)亂跑；遛狗要上狗環(huán)，要牽住狗繩；不養(yǎng)殖兇猛類的狗等等。愛狗人士行為越規(guī)范，越能夠自行控制狂犬病，就越會減少人們怕狗和恨狗的情緒。

其次，愛狗人士若能很好地給狗定期免疫，從而取消狂犬病的威脅，那么愛狗人士的作為恐怕就會得到恨狗人士的諒解；有些地方政府也不會再擔心狂犬病為害鄉(xiāng)里；而鄉(xiāng)村和小區(qū)也不會不分青紅皂白，一律捕殺。愛狗人士在這個問題上要組織起來，把狗的防疫作為一個大事來抓。

此外，愛狗人士要從市場秩序入手以達成諒解。很多愛狗人士阻止吃狗人士吃狗的方法之一是聲稱市場上的狗，都是偷來的，沒有經過檢疫，可能是毒殺的等等。這個威嚇策略可能有效果，但也可能沒效果。因為每年吃狗的人很多，但因此而毒死的人卻很少。尤其是在狗肉節(jié)上，那么多人在吃狗，也沒見到誰立馬倒地不起。這時候，愛狗人士就要分清楚策略的等級。

上策當然是說服殺狗人士不殺狗，運狗人士不運狗，烹狗人士不烹狗，吃狗人士也不吃狗。但千萬別去強制，哭著喊著不讓人吃狗肉，或者惡毒咒罵，或者干脆暴力干預。這些手段太霸道，效果也未必很好。下策是我愛我的狗，你吃你的狗肉，互不干預。這樣的話，愛狗人士和吃狗人士就會和平相處。但愛狗人士應該不會滿足于愛狗和吃狗互不干涉，所以最好還是選擇中策。

中策就是，愛狗人士要改變吃狗人士的習慣，首先要和吃狗人士合作起來，去制止盜狗行為。這個時候尊重吃狗人士的吃狗行為，就大大增強了抵制盜狗行為而導致的狗的滅失問題。通過愛狗人士和吃狗人士的合作努力，最后讓盜狗行為的空間越來越小，然后再去考慮讓吃狗人士少吃狗，最后不吃狗，才是愛狗人士的最優(yōu)選擇。在這個意義上，在無法取締市場的情況下，讓狗肉市場健康運行，同樣也是狗的福音。

過去我曾經寫文章說，愛狗有理，吃狗無罪，這招致了很多愛狗人士的批評。但無論如何，只要吃狗還不是罪，那么，愛狗人士無論怎么有理，都無法禁止吃狗。在這個前提下，愛狗人士需要思考一下自己在不同秩序中的策略選擇。

□毛壽龍（中國人民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