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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拓:大才子的紅色收藏
這些作品,都是他在解放后收集的,極大部分是在所謂的“內柜”里購買的。鄧拓工作之余去得最勤的地方就是《榮寶齋》。一點不夸大地說,他幾乎踢破了《榮寶齋》的門檻。盡管鄧拓是黨的高級領導干部,其收入不菲,但是,他有四個子女需要他的工資和稿費來撫養(yǎng),卻依舊在十幾年間能夠收藏到如此豐富的藏品,可見其對書畫藝術的癡迷程度。
清 石濤 江干訪友圖 鄧拓舊藏 現(xiàn)藏中國美術館
應該指出,在鄧拓先生收藏的這些中國古代書畫中,有相當數(shù)量的藏品不真,說穿了,他當初買的就是贗品,如前文所指的唐寅、仇英、趙孟堅等人的作品。這一現(xiàn)象又說明了什么呢?說明:你要想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收藏家,所要經(jīng)歷的道路是多么艱辛而漫長。鄧拓先生是高級干部,又是著名作家,好朋友都是如張珩(詳情參考:大收藏家364期:張蔥玉,億萬資產(chǎn)半付收藏半付賭場)、謝稚柳(詳情參考:書畫鑒藏家謝稚柳:對畫就像對人一樣,要持慎重態(tài)度。)、楊仁愷、唐云這樣舉國聞名的一流大鑒賞家,卻依舊飽嘗被“打眼”之苦,可見這個收藏市場自古以來水是多么深多么混,鑒賞古畫的難度又是多么高。他擁有那么多一流鑒賞高手做朋友,卻還是常常被打眼,令人懷疑他在上手前并沒有認真與這些高手朋友共同商量,顯得過于自信,因此才被打眼。這與他的才子個性,似乎有著潛在聯(lián)系。
收藏蘇軾《瀟湘竹石圖卷》
鄧拓最著名也最重要的收藏是蘇軾《瀟湘竹石圖卷》。
宋 蘇軾《瀟湘竹石圖》
縱28厘米,橫105.6厘米,絹本。
圖本身有湘中楊元祥之題,拖尾有葉湜、錢復等元明題跋凡二十六家。題跋文字3000余言,始于元惠宗元統(tǒng)甲戌年(1334年),止于明世宗嘉靖辛酉年(1561年)。
曾任吳佩孚秘書長的白堅夫,在北京風雨樓古玩店買到蘇東坡的兩幅畫:《瀟湘竹石圖》和《枯木怪石圖》,前者是店主老板家傳的,后者是從山東某藏家手中收購的。白堅夫早年留學日本,太太是日本人,抗戰(zhàn)時期,他把《枯木怪石圖》賣給了日本人,現(xiàn)藏在日本阿部房次郎爽籟館 。(據(jù)說今秋要上拍,本文不證其真?zhèn)危?/p>
1961年,由于生活困難,白堅夫決定把《瀟湘竹石圖》也賣掉。他專程到上海,沒有把畫賣出去,又來到北京,找到文化部社會文化事業(yè)管理局(國家文物局前身)文物處處長張珩,把《瀟湘竹石圖》拿給張珩看,希望他能給個價錢。張珩猶豫不決,但當時在場的某鑒賞家卻認定是贗品。白堅夫一氣之下,卷起畫就走了。
當時沈陽故宮的楊仁愷在京開會,楊和白堅夫是四川老鄉(xiāng),聽說白堅夫賣畫遇到周折,就推薦他去找鄧拓,于是,經(jīng)過朋友牽線搭橋(另一說是榮寶齋許麟廬介紹),白堅夫攜《瀟湘竹石圖》來到鄧家。鄧拓展開畫卷,“雋逸之氣撲面而來,畫面上一片土坡,兩塊怪石,幾叢疏竹,左右煙水云山,涉天涯際,恰似湘江與湘水相合,遙接洞庭,景色蒼茫,令人心曠神怡。”畫上書有“軾為辛老作”。整個看畫的過程,屋子里靜的掉根針都能聽見。鄧拓觀看良久,之后才說道“自己一直喜歡古代書畫,蘇軾的作品留世極少,雖然不能斷定這幅作品的真?zhèn)?,但是我認為它非常的珍貴”,于是準備將之購藏。
在談到畫作的價錢時,雙方陷入僵持,白堅夫打算要價2萬元,這對于鄧拓來講可是天文數(shù)字(當時,鄧拓一月工資也就是二百多塊錢,而齊白石的一張畫也就是個五六塊錢),許麟廬代替鄧拓與白堅夫討價還價,相互讓步到1.2萬時,正好楊仁愷前來,在他的協(xié)調下,將此畫最后降到了5000元(另一說7000元)??墒?000元,鄧拓也是拿不出來,他只湊夠了2000元,剩下的3000元要從哪搞到?他這時想起了自己的收藏,于是和榮寶齋商定,先由他們代付。之后許麟廬到鄧拓家中挑選其所藏的書畫,選出24幅(另一說32幅)頂替墊款,至此這幅畫的交易才完成。
意外獲得《瀟湘竹石圖卷》,鄧拓欣喜若狂,甚至把自己的書房改成了叫“蘇畫廬”。 1962年,鄧拓賦詩一首《懷蘇東坡》,抒發(fā)對蘇東坡的命運、對《瀟湘竹石圖卷》的感慨:“曾謁眉山蘇氏祠,也曾陽羨誦題詩。常州京口尋余跡,儋耳郊原撫廟碑。海角天涯身世感,朝云春夢死生知。千秋何幸留遺墨,畫卷瀟湘竹石奇。 ”鄧拓購畫后繼續(xù)研究,用放大鏡觀察畫作的特點,還找了蘇軾的印章和書法資料,為此他寫成了《蘇東坡瀟湘竹石圖卷題跋》的長文,連畫一同發(fā)表在《人民日報》上。
但是,樹大招風,鄧拓買畫的事,得罪了一位權威,他指使榮寶齋一名不懂文物的支部書記檢舉鄧拓搞文物投機,引起了軒然大波。最后還是一位了解情況的當時的大人物(《王力反思錄》說是康生)派人查清此事,并由榮寶齋的王大山寫成調查報告,送給劉少奇,這才平息了風波。
1984年春,國家文物局進行了一次文物普查,中國的權威專家包括謝稚柳、啟功(詳情參考:[大家]啟功:一代書畫鑒定大師)、楊仁愷、劉九庵、徐邦達(詳情參考:大收藏家365期:徐邦達,仙風道骨,純凈如水,卻是書畫鑒定的一代宗師)等,對《瀟湘竹石圖》進行鑒定,確認鄧拓捐贈的這幅作品是蘇軾的真跡。啟功后來評說:鄧拓愛好文物,不惜“買了一卷有明代人題跋的蘇東坡墨竹卷。豪舉也罷,癡舉也罷,在對民族文化有深厚感情的人說起來,這個舉動的藝術并不減于一卷蘇東坡墨竹!”(《談鄧拓同志的書法》)
編輯:楊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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