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中國人民大學國家發(fā)展與戰(zhàn)略研究院研究員、經濟學院教授 程大為

8月1日,美國貿易代表發(fā)布聲明,聲稱根據美國總統(tǒng)特朗普指示,擬將對2000億美元中國產品的征稅稅率由10%提高至25%。美國301條款下的關稅升級如此之快,讓筆者想起特朗普關于“談判的藝術就是使用籌碼”的觀點。特朗普十分強調籌碼的重要性:“沒有籌碼就做不了生意。”在國際談判中使用關稅作為籌碼是一種談判技術,但并不總是有效。美方一味的強硬和咄咄逼人的施壓,是無法使中美回到談判桌上的。

首先,當使用籌碼推動交易的時候,要使對方相信推動方是想談判的,是有清晰的談判目標的。在這方面,美國政府不斷釋放出混亂的信號。

當美國政府發(fā)動貿易戰(zhàn)的時候,提及最多的是貿易不平衡問題;301調查報告提及的是中國的知識產權和產業(yè)政策問題;這次,美國貿易代表對美國新聞界則稱,此次大幅度提高關稅是為了督促中國經濟改革。除了以上種種官方表態(tài)外,基辛格在接受采訪時表示他擔心的是中國對世界秩序的影響?？梢钥闯?基辛格希望美國發(fā)起的貿易戰(zhàn)能拉開可能持續(xù)數(shù)十年的調整世界格局的序幕。那么,到底哪個是美國的談判目標?

筆者認為,中國并不介意回到談判桌前。事實上,改革開放是中國內在動力和利益所決定的,但是,這種談判絕對不能通過美國的貿易保護大棒打壓出來。

其次,通過談判達成共識是依靠平等交往、對話來實現(xiàn)的。談判、改革和商談新的規(guī)則,實際上就是不斷形成共識的過程。這個過程是一個持續(xù)不斷的論證、試驗和糾偏過程,它需要一段時間。當美國政府只是一味地增加籌碼而不給談判留有余地,中美兩國如何能開始對話?

第三,美國當局真正希望得到怎樣的談判結果?是零和游戲嗎?零和博弈指參與博弈的各方,在嚴格競爭下,一方的收益必然意味著另一方的損失,博弈各方的收益和損失相加總和永遠為零。本屆美國政府上臺提出的“美國優(yōu)先”口號,就是一種“你死我活”的零和游戲觀。

美國是不公平貿易的發(fā)明者,而不公平貿易實際上是完全以自身利益為出發(fā)點的價值觀。什么是“不公平”?那就是“外國競爭者的競爭給我?guī)砹瞬还?因此我需要尋求保護”。美國的國內貿易立法就是按照這種價值觀構建的。美國301條款賦予了政府一種權力,在美國單方面認為其他國家實施了不合理措施的情況下,政府可以以301條款的名義譴責這些國家,并使用報復措施。這是否給予了具有競爭能力的國家或者產品以公平的市場競爭機會了呢?自然沒有,其實質就是“你比我有競爭力,你就應該被制約”。“美國優(yōu)先”就是赤裸裸地只顧及自己利益的口號,體現(xiàn)了美國“你死我活”,要么對你公平、要么對我公平,要么你失業(yè)、要么我失業(yè),兩者取其一的思維邏輯。

使用籌碼是基于實力的談判技巧。國際貿易應該產生商業(yè)利益。美國的侵略性單邊主義把國際貿易關系中的實力作為分配國際貿易利益的標準。美國經濟學家巴格瓦蒂曾指出,美國301條款使用侵略性的策略從較弱貿易伙伴那里榨取單方面利益是不容懷疑的。侵略性單邊主義表現(xiàn)為“赤裸裸地使用力量從弱國那里榨取貿易利益”。巴格瓦蒂舉例證明美國具有恐嚇日本、韓國等國的力量,曾引用301條款讓日本、韓國讓步。在國際貿易中,依靠強權和實力榨取對方貿易利益的現(xiàn)象依然存在,今天發(fā)生在中美之間的這場經貿摩擦就是例證。

筆者認為,利益平衡是雙贏的內核。所謂平衡,是各種利益主體間相互交往、相互作用、相互磨合的結果。達到平衡是需要時間的,是一個過程。但是它需要以平等和相互尊重為前提,中美雙方才能回到談判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