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敗而不枯 熱情溫潤
——羅爾純和他的《雞冠花》
第一次看到羅爾純先生的油畫《雞冠花》,是2015年在中國美術館舉辦的“大美至樸——羅爾純藝術展”上。此展共展出他的油畫作品、水墨畫作品約300件。整個展場佳作紛呈,色彩斑斕,而我印象最深刻的卻是這幅《雞冠花》。因為它一下子就勾起我對童年、對鄉(xiāng)土、對農院的懷戀,更讓我為畫中雞冠花“在一絲冷調背后那敗而不枯,依然熱情而又溫潤的姿容,無不向人們傳遞了一種奔放的熱情和強烈的生命感染力”的精神所震撼。
雞冠花(油畫) 羅爾純 作
羅爾純,別名羅存,于1929年出生于湖南湘鄉(xiāng),1946年考入蘇州美專,師從留法美術教育家顏文梁先生,生前為中央美院油畫系教授,2015年在京逝世。在藝術上,四年蘇州美術??茖W校的寫實主義藝術教育,并沒有影響其后羅爾純在形式上的探索和自我風格的塑造。這位著名的油畫家尤其重視寫生,從客觀的現(xiàn)實中取得真實情感,然后發(fā)之于形式,以求得每一個色斑、每一個塊面和每一根線條都達到傳神,產生美感。他的畫風近于表現(xiàn)主義。在展覽現(xiàn)場,我看到矍鑠、自信的羅爾純先生坐在輪椅上,他舉止含蓄內向,言談謙虛謹慎,溫文爾雅中流露出質樸熱烈,以及一種“強烈的、直抵心靈與靈魂深處的生命力和感染力”,這與《雞冠花》的畫風何其相似!
作為中國20世紀第三代油畫家的重要代表,羅爾純的油畫造型,無論人物、景物,由于筆觸有力而具有一種凝厚感?!峨u冠花》這幅布面油畫,盆景靜物寫生,尺幅并不大,規(guī)格為66×54厘米見方。在作品中,他以恣意凝重的筆觸,形式感極強的簡潔構圖,描繪了土白淺淡背景前,一尊花盆,幾簇熱烈嫣紅、凝重開放著的雞冠花姿容?!吧谒?,活與斯,逝于斯”,羅爾純筆下的這幅《雞冠花》,仿佛他熾熱的情懷。那種“綻放于鄉(xiāng)土,燃燒于鄉(xiāng)土”蓬勃不息的生命力、枯榮自然的沖動和張力,撲面而來。
羅爾純有“當代中國油畫的色彩大師”的美譽,擅長在色彩的運用中表達強烈的感情訴求,充滿獨特的藝術個性和創(chuàng)作活力。他中西融合的藝術語言,印象畫派的表現(xiàn)形式以及感情濃烈的色彩對比與運用,爐火純青,堪稱中國近現(xiàn)代油畫史上的一座高峰。他的作品具有表現(xiàn)力,有油畫韻味,也有中國畫的書寫性和繪畫性。童年的農村生活,湘鄉(xiāng)濃烈的紅土地,構成羅爾純七十年代后期及以后鄉(xiāng)土畫的源泉?!澳鞘峭恋氐募t,特別是下過雨,地會特別紅。”《雞冠花》這幅作品畫面色彩濃烈,整體布局充斥著火紅火紅的凝重,迸發(fā)出一種生命內在的熱烈;厚重碩大的花卉造型,充分調動著人在精神上的極大振奮,激發(fā)著欣賞者對自然生息的滿懷熾熱,讓我們的心靈為之震顫。
1959年,羅爾純由人民美術出版社調北京藝術師范學院美術系任講師。在高校美術教育中,油畫教研組組長吳冠中反對“只教技術不教藝術”。羅爾純受這一主張和觀點的影響,開始關注印象派和其后的藝術家及其創(chuàng)作,并進入藝術精神層面上的問題思考。《雞冠花》創(chuàng)作于1977年,是羅爾純在水墨畫和油彩兩個領域耕耘期間的工作成果,體現(xiàn)了他對“油畫民族化”創(chuàng)作之路的思考。在1978年以后,瀟湘的紅土丘陵、云南的南國風情,大量此類的“鄉(xiāng)土表現(xiàn)繪畫”構成了羅爾純的鮮明特色之一。直到今天,他的這一藝術表現(xiàn)對于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傳承發(fā)展,仍然有著鮮活的生命力和現(xiàn)實啟發(fā)意義。
雞冠花,開在花卉頂端,多為殷紅色,肉質穗狀花序呈扁平狀,似公雞“雞冠”。這幅《雞冠花》油畫中的雞冠花,三幾簇腰肢肥瘦不一相托的花莖,頭頂碩大嫣紅的花冠,兩簇應時昂揚開放,一簇應季華芳初敗,一支纖弱應生凋折、花穗垂泥。羅爾純先生形式感極強的構圖,以恣意層疊復凝重的一道道筆觸,一抹抹色彩,描繪出了一幅敗而不枯、熱情溫潤的《雞冠花》盆景姿容。這幅畫不僅體現(xiàn)了他敏銳的觀察力和藝術智慧,也表達了他寬容、豁達、達觀自然的生命理念和氣度。恰如詹建俊所言,作品能最本質地反映一個畫家的狀態(tài),藝術家在畫里面體現(xiàn)出來的精神才是最真實的。羅先生的作品“有主見”“睿智”,符合羅先生“真正的性格、修養(yǎng)與作風”。
羅爾純的作品富有極強的象征意味和表現(xiàn)力度。他善于吸收中西藝術的精華,通過成熟、和諧與近乎完美的色彩,讓人透過物象體驗作品形式背后的藝術本體,帶給人以感動。他的作品植根于中華傳統(tǒng)文化沃土,富有濃烈的民族情懷。羅爾純曾說:“我對農民有種特別的感情,我的鄰居都是農民,雖然我家里并不種地?!彼漠嬶L通明、質樸、溫暖且色彩強烈,故此被西方藝術界稱之為“東方的梵高”。
堅守藝術家獨立的意志,尊重內心的感受,“用藝術解釋生活”。牢牢扎根深厚廣袤的中華文化豐厚土壤,汲取養(yǎng)分,羅爾純先生熟練自然運用西方繪畫媒介與材料技術,在“圖示與精神”“邏輯與激情”“寫實與抒情”等中西融合命題中獨立探索,建構創(chuàng)作出具有中國風格、中國氣派、中國感情的繪畫藝術形態(tài),也豐富了藝術家和學者們對具象油畫內涵的認識。如今,包括這幅《雞冠花》油畫,中國美術館館藏有羅爾純先生39件繪畫作品,其中國畫作品9件,油畫作品30件。這39件藝術精品皆是羅爾純捐贈。
吸收外來,堅守布面油畫立場;汲取中國智慧,弘揚中國精神,傳播中國價值。羅爾純的藝術立場“沒有奴顏和媚骨”(吳冠中),他這種堅守民族性以及自我獨立的思考和藝術創(chuàng)作精神,為我們在治學、研究、學創(chuàng)工作中探索“油畫民族化”道路,提供了寶貴的指導意見和時代價值。
(作者:劉斐,系山東師范大學美術學院油畫教研室副主任)
編輯:邢賀揚
關鍵詞:羅爾純 《雞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