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的兩個世紀中，西方人來到中國，從洞窟、宮殿和畫商的密室里搜刮藝術(shù)珍品，盜走了雕塑、瓷器、書畫等大量國寶。敦煌壁畫、龍門石窟、昭陵六駿……這些稀世珍寶現(xiàn)存何處？在盜寶者中，除了臭名昭著的斯坦因、盧芹齋，還有哪些鮮為人知的“幕后黑手”？《華盛頓郵報》年度最佳非虛構(gòu)作品《誰在收藏中國》由美國兩位頂尖學者所著、中國國家文物局副司長傾力翻譯，記述了中國文物流失百年的真相，并探尋國寶回歸的曲折之路。這是西方人希望了解的，也是中國人理應要了解的。

中國文物流失百年紀實

這是一本讀來讓人扼腕、觸目驚心的書。本書的種子源于20世紀90年代的一個偶然。

任教于耶魯和普林斯頓大學的歷史學家卡爾·梅耶與藝術(shù)史學者、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獲獎紀錄片制作人謝林·布里薩克二人在為撰寫《陰影下的競賽》一書開展研究。當他們仔細翻查檔案時，謝林發(fā)現(xiàn)了很多信件。寫信者叫勞倫斯·史克曼，收信人是他的導師、福格藝術(shù)博物館的蘭登·華爾納，其中講到了中國北方的龍門石窟。龍門有上千個無人看守的石窟，宛如迷宮，到處都是盜賊。當?shù)剞r(nóng)民根據(jù)買主的訂單偷盜，龍門石窟的藝術(shù)珍品現(xiàn)身于北平的古董店。

本書由此展開，各方勢力粉墨登場。兩位作者表示，他們通過查閱私人文件、歷史檔案以及主要人物的回憶錄，詳細敘述了從鴉片戰(zhàn)爭到1949年這段時期，以美國人為首的西方收藏家是如何想方設法獲得中國藝術(shù)品的歷史，這些文物最終催生了中國古董市場在歐美的蓬勃發(fā)展，當然，也激發(fā)了中國人促使國寶回歸的努力。

西方開始反思掠奪他國文物史

對待流失中國文物，目前有兩種觀點頗為流行：一種是義憤填膺，隨時強烈要求西方歸還所掠奪的中國文物，認為回來就好，哪怕是巨資回購；另一種觀點是，流失文物在西方受到了良好保護，對弘揚中華文化發(fā)揮了重要作用，繼續(xù)留在國外挺好。

本書的譯者、國家文物局博物館與社會文物司副司長張建新認為，人們對文物返還問題爭論不休的原因很多，其中關(guān)鍵，是難以定性當時文物離開原屬國的方式，即它們屬于非法掠奪、流失，還是正常交易、合法離境？由于歷史等多方面原因模糊不清，而各國會繼續(xù)為自身利益各抒己見，很難達成共識。“不久前，法國因館藏中國文物被盜事件，無限期關(guān)閉了楓丹白露王宮的中國館。多年以來，法國人曾以那里收藏中國圓明園被掠奪文物為榮；現(xiàn)在，那種榮耀感正在消退，法國公眾也開始反思侵略掠奪他國文物的歷史。當然，類似情況還會在西方其他有關(guān)國家出現(xiàn)。”張建新說。

對話譯者

要更加理性地看待文物流失問題

廣州日報：翻譯這本書，您有什么感想？

張建新：為撰寫本書，作者查閱了大量中文讀者不曾、未能接觸過的相關(guān)史料。目前，有關(guān)盜墓、收藏的書籍很有市場，與其相比，雖然本書穿插情節(jié)引人入勝的故事，但它不是小說，屬于倚重史料的“歷史傳記”著作。比如，本書提出的文物返還問題，有助于中文讀者從法律、道德和歷史視角，對掠奪者和自身進行更深入思考、反思。同時，或因所收集資料限制，作者對當代中國文物藝術(shù)品拍賣市場、流失文物返還等相關(guān)文化政策，仍有一些與實際情況不符的誤解。對此，相信中文讀者會有自己的判斷和主見。

廣州日報：關(guān)于追回中國流失文物，有關(guān)部門采取了哪些舉措呢？

張建新：我記得上世紀80年代末，美國大都會博物館的中國展廳里，有一位白發(fā)蒼蒼的學者看到博物館的洛陽精美文物突然熱淚盈眶。我想有兩個原因：一是這么好的東西我們怎么就給流失了？二是這么好的東西現(xiàn)在還能發(fā)揮著作用。這兩個原因交織著我們很多普通國民對于流失文物的態(tài)度。

我們要更加理性甚至是客觀地看待文物流失問題。新中國成立后，我們國家文物進出境的管理在法規(guī)上和實踐中采取了非常強有力的措施，目前有20家的文物進出境管理的機構(gòu)，這些機構(gòu)跟司法密切配合，阻止和截獲了不少非法出境的文物。

文物返還不光是中國的事情，也是國際的。中國跟20多個國家簽署了文物返還的協(xié)定。每一件確認的非法流失文物，只要能夠拿出比較硬的、被法律認可的證據(jù)，還是可以讓文物返回的。同時，也會不斷通過公約法規(guī)規(guī)范海外收藏機構(gòu)的職業(yè)道德。

而對于圓明園文物這樣的非法流失文物，即使是市場上回歸了，政府主管部門也是不鼓勵我們的企業(yè)家花巨資去購買的。

龍門石窟之殤

1909年，法國漢學家沙畹在其里程碑著作《華北考古圖譜》一書中發(fā)表了有關(guān)龍門石窟的照片，刺激了1911年至1949年，西方世界對龍門石窟的大規(guī)模掠奪。

一個叫盧芹齋的中國人難逃其咎。他是經(jīng)營龍門石窟雕像的最重要的古董商，所扮演的角色，是為其歐美客戶服務的“中國仆人”。在他的帶領(lǐng)下，其他人很快一擁而上。價格在躥升，破壞的動機進一步受到刺激。后來，僅在龍門石窟外面就有1000名盜賊。龍門石窟遭受到更嚴重的破壞，隨處可見被打掉雕塑頭像的新茬兒。有的雕像被蓄意挖出，有的被士兵隨意敲落……

據(jù)法國人斯坦利·亞伯記載，至20世紀30年代，龍門石窟有96個主要洞窟遭到洗劫。其中文物四處散落，遍及世界各地的博物館。直到1949年新中國成立后，這種盜買情況才得到有力的遏制。（孫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