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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墨風格考證:臺北故宮藏《潑墨仙人圖》是真跡嗎
﹝論文摘要﹞本文試從南宋梁楷的《潑墨仙人圖》入手,分析論證梁楷的潑墨大寫意、減筆人物繪畫的特點,從其時代背景印證成畫的時代,以其筆墨特點考證是否為梁楷之作品。
﹝關(guān)鍵詞﹞潑墨 減筆 禪宗 繪畫作品
現(xiàn)藏于臺北故宮博物院的《潑墨仙人圖》,是否為南宋梁楷之作品,由古至今一直爭論不休,國內(nèi)外學者也各持所見,大概有這樣兩種觀點:一則為大陸與臺灣學者,普遍認為《潑墨仙人圖》系梁楷真跡無疑;然亦有部分學者也曾非正式質(zhì)疑該圖可否為明代繪畫。二則為日本學界,認為《潑墨仙人圖》并非梁楷作品。具有代表性學者為戶田禎佑:他認為梁楷曾畫過風格類似的作品,而《潑墨仙人圖》則是一件傳達梁楷此類風格的摹本;還有古原宏伸亦稱:認為此并非梁楷真跡,而是出自業(yè)余畫家之筆。
從目前不少學者的學術(shù)觀點來看,否定《潑墨仙人圖》為梁楷真跡的也并非空穴來風,這些看法雖然各有所據(jù),然又普遍缺乏對作品及其相關(guān)風格的深入探討,在說服力上稍遜不足。本文試從時代背景和筆墨特點入手,考證《潑墨仙人圖》。
一、 梁楷簡介。
梁楷為南宋畫院畫家,主要活動在孝、光、寧三朝。祖籍東平(今山東東平),居錢塘(今浙江杭州)。具體生卒年份不詳。他在嘉泰年間(1201-1204)做畫院侍詔時已年過五十,生活的時間大約可定于1140-1228年間。擅長畫人物、山水、花鳥,以佛道鬼神為最善,為人豪放不羈,據(jù)說在南宋朝廷畫院供職時,宋寧宗趙擴曾賜他金帶,他卻不肯接受,將金帶掛在樹上飄然離去。
他喜好飲酒,酒后放蕩不拘禮法,自稱“梁瘋子”。梁楷有兩種幾乎截然不同的繪畫風格,一種是“細筆”,取法吳道子、李公麟,師從賈師古,衣褶用尖筆作細長撇捺,轉(zhuǎn)折勁利,為密體法;一種是“減筆”法,繼承五代石恪的簡括,以寥寥數(shù)筆橫掃,墨色淋漓飄逸,對后世簡筆寫意畫的發(fā)展影響極其深遠①。
二、 《潑墨仙人圖》介紹。
《潑墨仙人圖》是梁楷減筆畫的代表作。紙本,縱48.7厘米,橫27厘米,水墨畫。上有乾隆御筆題詩:“地行不識名和姓,大似高陽一酒徒。應(yīng)是瓊臺仙宴罷,淋漓襟袖尚模糊。②”
《潑墨仙人圖》畫的是一位不衫不履的醉態(tài)仙人。但見仙人袒胸露懷,寬衣大肚,抿嘴聳肩,步履蹣跚,一副醉意蒙眬洋洋得意的神態(tài)。仔細觀察你會發(fā)現(xiàn):仙人的嘴角正露出一絲神秘的微笑,一雙小眼半睜半閉、似譏似諷,仿佛《潑墨仙人圖》紙本水墨畫臺北故宮博物院藏透了世間一切。還有圖中的仙人一足前伸,像是行走在云霧之中,其臉部的眉、眼、鼻、嘴擁成一團,下巴胡子邋遢,似乎形象很猥瑣,但卻是盡脫俗相,透出傲骨的仙氣。
全圖勾筆極其簡略,僅以顯示局部些小的輪廓,而占畫面大部之衣著則用粗筆蘸墨法依褶痕橫掃,墨色淋漓滋潤,而質(zhì)感極強。審鑒畫面,似乎也不是一蹴而就,而是先以淡墨涂擦,而后在墨拭干未干時再在肩頭以濃墨破。這種粗筆橫掃,筆簡而意到,墨色淋漓酣暢的畫法,為梁楷之前所無,而且在南宋繪畫由工趨細向簡略的潮流中也為僅有,后人稱之為“潑墨”,成為后代畫家大寫意追捧的楷模。
《潑墨仙人圖》更像是畫家精神的自我寫照。祖籍山東東平的梁楷,雖然生活在臨安(今杭州),但他的血脈里涌動的是山東漢子豪邁曠達的血氣。在《潑墨仙人圖》那“元氣淋漓幛猶濕,直宰上訴天應(yīng)泣”的筆墨,那高度夸張概括的形象,使我們仿佛看到畫家豪飲之后,半酣之際,解衣盤帶,或泣或笑,或歌或舞,施以飽含情感之筆,姿意縱橫,一口呵成的蕭灑意態(tài)。
三、 梁楷筆墨分析。
梁楷對中國美術(shù)史的最大貢獻就是創(chuàng)立了“減筆”人物繪畫、金錯刀畫竹、潑墨抽象畫人物。梁楷在藝術(shù)上的成就可分為兩個部分:一個是畫院里的“精妙之筆”,使院人“無不敬伏”的畫風。
夏文彥曾在《圖繪寶鑒》中贊美他的作品“描寫飄逸,青過于藍”;一是由畫院解放出來以后,粗放的逸筆草草的畫風,是他在藝術(shù)史上的主要成就,具有革新的藝術(shù)價值并影響深遠③。
梁楷自喻“梁瘋子”,他就是憑著這股“瘋”勁,標新立異,發(fā)展了筆簡形具、得之自然的“減筆”畫風,因而在中國畫史上占有一席之地。他想喝酒時就喝酒,想放歌時就放歌,想工筆時就工筆,想潑墨時就潑墨,把這種性情放縱的性情演繹為酣暢淋漓的水墨抒寫。
梁楷的潑墨,是先用“蘸墨法”在粗筆中飽蓄濃、淡尚未完全混合的墨水,然后以手執(zhí)筆,按順序疾速在畫上橫涂豎擦,使留下的濃、淡墨色自然滲透,似墨汁潑翻,卻又留有用筆的軌跡。嚴格地講,梁楷的潑墨,是用筆所致,有潑墨之意,而無潑墨之舉。這一種表現(xiàn)力極其震撼,而又極具難度的繪畫技術(shù),歷代均備受推崇,無數(shù)畫家奉若神明,趨之若鶩。
梁楷的潑墨還特意采用紙來繪畫,這與宋代大部分使用絹的習慣不同。梁楷可以說是很叛逆的畫家,他有自己的思想,能將自己的性情表現(xiàn)到藝術(shù)創(chuàng)作之中,將酒徒身上不受世俗約束,瀟灑自在的人生狀態(tài),借酒助興充分表現(xiàn)出來,應(yīng)該說梁楷所畫的不是“仙人”,而是對自己精神的真實寫照。
鑒定梁楷的畫其實是一種筆墨體驗,也是一種心境的體驗,更是一種禪意的體驗。令觀者回味無窮。梁楷的“減筆畫”看似簡單,實際對作者的藝術(shù)修養(yǎng)要求極高,它要求畫家能敏銳地捕捉住客觀對象的本質(zhì)恃征,以精練到不能再少的筆墨,充分表達出對象的神態(tài)氣質(zhì),這中間也就傾注了畫家的情感。
這種與神而又不失形似,奔放而不狂怪的畫法,實際上是一種最不容易的表現(xiàn)方法,它必須在深入觀察和用心體會客觀對象的前提下,概括提煉的純熟流暢的筆法,去蕪存精地刻畫出“筆簡神完”的形象,表面上看似乎信手拈來之筆,但決不是隨筆涂抹的筆墨游戲。
梁楷的成就,在于他創(chuàng)造性的發(fā)展了自唐宋以來水墨國畫的寫意畫技法,大膽地刪除了一些不必要的細節(jié),以極簡括的筆墨,扼要的表現(xiàn)出對象的神態(tài)情狀元代的顏輝、明代的徐渭、清代的黃慎等或多或少地受到了他的啟發(fā)。
四、 《潑墨仙人圖》考。
畫史中有關(guān)梁楷的文獻資料非常稀少,這位本應(yīng)進入中國畫史“圣典”的畫家及其代表作品,卻在其后相當一段時期內(nèi)應(yīng)者寥寥,甚至還受到惡評。對于《潑墨仙人圖》而言,要確定《潑墨仙人圖》的成畫年代和作者,在缺乏周邊資料的情形之下,繪畫的時代背景、筆墨分析是最有效的方式。
1、 禪宗要義為梁楷繪畫心經(jīng)。
梁楷生性狂放,嗜酒自樂,以“梁瘋子”自喻,但他又深通禪理,其作品的題材也多表現(xiàn)佛道、鬼神、古代的高人逸士。如《六組撕經(jīng)圖》、《六組斫竹圖》、《右軍書扇》、《莊生夢蝶》、《羲之觀鵝》、《寒山拾得》、《參禪圖》等。
據(jù)考,梁楷經(jīng)常與一些禪僧往來,是一位禪學畫家,繪畫的減筆、潑墨大寫意人物畫也主要以一些禪門高僧為題材,并滲透著濃郁的禪宗哲學思想。藝術(shù)作品的內(nèi)容與形式是一個有機的統(tǒng)一體,在禪宗與梁楷的減筆、潑墨大寫意人物畫風上,禪宗頓悟與禪宗尚“簡”是減筆畫風、“萬法唯心”與水墨寫意、“無法而法”與創(chuàng)造新風等方面都存有著密切聯(lián)系。
2、 梁楷人物畫與寫意盛行。
梁楷所處的時代是一個標榜文人寫意、提倡游戲翰墨、推崇逸品標準的時代。在這股藝術(shù)思潮的推動下,梁楷放棄了精工細膩的畫風,崇尚主觀感情抒發(fā)的寫意畫風,從而創(chuàng)作出減筆、潑墨的大寫意人物畫風。
據(jù)明汪何玉在《珊瑚網(wǎng)》中評梁楷:“畫法始從梁楷變,觀圖猶喜墨如新;古來人物為高品,滿眼煙云筆底春?!逼湔f是從梁楷始,人物畫的寫意盛行;然早在梁楷之前,類似他的“減筆”畫作品已初見端倪。而他的這幅《潑墨仙人圖》并未流落海外,現(xiàn)存于臺北故宮博物院供后世瞻仰研習,是梁楷傳世作品中的代表。
3、 梁楷潑墨畫法開禪宗畫先河。
《潑墨仙人圖》以高度集中概括的簡練手法,用蘸墨大筆,寥寥幾筆,如墨潑紙,信筆而成,描繪出一個醉醺醺的神仙形象來。此畫極為生動,堪稱神定氣足,達到了水墨畫的極致。是梁楷離開南宋畫院后,在畫風上自辟蹊徑,獨樹一幟的最具有代表性的作品。
4、 文獻由關(guān)梁楷和《潑墨仙人圖》的記載。
夏文彥在《圖繪寶鑒》中描述梁楷的“減筆”畫道:“院人見其精妙之筆,無不敬伏,但傳于世者皆草草,謂之減筆。”在他的作品中,符合“減筆”畫風的有《秋柳飛鴉圖》、《六祖破經(jīng)圖》、《六祖斫竹圖》和《潑墨仙人圖》等。梁楷以高度集中概括的手法來描繪的人物和風景,特別是其中的《潑墨仙人圖》,人物形象奇古,如墨潑紙,用筆好似信手而生,生動傳神,這在當時是一種新的創(chuàng)造。
5、 歷代收藏著錄典籍。
有關(guān)梁楷繪畫生涯在《珊瑚網(wǎng)》和《圖繪寶鑒》中都有記載。而《潑墨仙人圖》亦經(jīng)乾隆、嘉慶兩朝內(nèi)府收藏,《石渠寶笈續(xù)編》有著錄。
6、 《中國古代畫家辭典》和《木雁齋書畫鑒定筆記》載籍。
據(jù)《中國古代畫家辭典》典籍,梁楷主要活動在南宋孝、光、寧宗三朝,宗法吳道子、李公麟,衣褶用尖筆作細長撇捺,致密入毫發(fā)。傳世作品有《潑墨仙人圖》,現(xiàn)藏臺北故宮博物院④。
據(jù)《木雁齋書畫鑒定筆記》載籍:“此幅在《名畫琳瑯》冊內(nèi)第二幅。紙本。高四八。七公分,寬二七。七公分。水墨……。今楷畫日本所存為多,中國舊不重此,故僅傳此幅也?!边€記載:“《中華文物》六十三;《故宮書畫錄》卷六一八一;《石渠寶笈。乾清宮》” ⑤。 五、對《潑墨仙人圖》的鑒定結(jié)論。
綜上分析,《潑墨仙人圖》從其自身攜帶的時代烙印、作者的筆墨特點、歷代的收藏著錄看,為梁楷真跡。
參考文獻
①謝稚柳,《中國書畫鑒定》第31頁;
②胡文虎,《中國古代畫家辭典》第116頁;
③楊仁愷,《中國書畫》第200頁;
④胡文虎,《中國古代畫家辭典》第116頁;
⑤張蔥玉,《木雁齋書畫鑒定筆記》第1723頁。
編輯:陳佳
關(guān)鍵詞:筆墨風格考證 臺北故宮藏 《潑墨仙人圖》 是真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