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水變“清流” 需邁幾道坎

歷經多年努力，污水資源化利用的“靴子”終于落地。

1月11日，國家發(fā)展改革委、科技部、財政部等十部門共同發(fā)布《關于推進污水資源化利用的指導意見》，對全面推進污水資源化利用進行了部署。

對于碧水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文劍平來說，這一天似乎來得有些突然。但為了這一天，被稱為治水界“老炮”的文劍平已經等了近30年。

“國家在這個時候提出污水資源化，是非常關鍵之舉。”文劍平說，污水資源化利用，既解決了水污染的問題，又解決了水資源少的問題，“可以說，用一把鑰匙打開了我國高質量可持續(xù)發(fā)展瓶頸上的兩把‘鎖’”。

每萬元GDP需用水60多噸——

水資源開發(fā)亟待轉型

據測算顯示，我國城鎮(zhèn)化率每增加1%，城鎮(zhèn)生活用水將增加16.7億立方米。過去十多年，我國城鎮(zhèn)化實現了快速發(fā)展，但全國總用水量沒有大幅增長，大體維持在6100億立方米左右。這一點是如何做到的？

“基本上是靠農業(yè)節(jié)水灌溉省出來的！”水利部原副部長張春園告訴經濟日報記者，節(jié)水灌溉推廣了20多年，農業(yè)節(jié)水空間已十分有限，但經濟還要繼續(xù)發(fā)展，其與水資源缺乏之間的矛盾日益凸顯。

“到2030年我國人口高峰期，僅城鎮(zhèn)生活用水就將增加250億立方米。如果加上糧食安全、能源生產、生態(tài)建設等用水需求，估計需新增800億立方米至900億立方米用水量。”中國水利水電科學研究院水資源研究所副所長趙勇說。

一邊是很多城市因缺水而“喊渴”，一邊是污水量的持續(xù)增加，如何既解決好未來發(fā)展的用水需求，又妥善處理好水環(huán)境容量超載、水體功能喪失等日益嚴峻的問題，已不可回避。

“我國是缺水國家，人均水資源量僅為世界平均水平的四分之一，這意味著，常規(guī)的水資源開發(fā)已經走到了盡頭！”張春園坦言，現實狀況讓中國水資源利用方式不得不轉向循環(huán)用水，污水不僅可以就地取材，而且還是不斷增長的“資源”，推動污水資源化利用將是推動我國經濟社會實現高質量發(fā)展的根本路徑之一。

基于對污水資源化的共識及對調研數據的分析，2019年國慶節(jié)前，張春園等6位老專家聯名向中央提交了一份調查報告，就當前我國水資源狀況及污水資源化利用問題提出建議。“沒想到國慶假期還沒結束，就接到中央有關部門電話并召開座談會聽取意見，隨后由國家發(fā)展改革委牽頭，成立了指導組、工作組和專家組。”張春園回憶道。

作為專家組唯一的企業(yè)界代表，文劍平更愿意用水資源供求關系來算賬：我國每萬元GDP需要有60多噸的用水來支撐，同時每萬元GDP會排放出一定的化學需氧量和氨氮。即便我們用水量保持不變，但GDP增長產生的污染物排放仍會不斷增加，這樣一來可使用的水就會越來越少，推動污水就地資源化利用，既是理性選擇也是現實考量。

再生水利用率不到15%——

“第二水源”潛力巨大

因為在污水資源化方面的率先探索，北京中芯國際高品質再生水廠最近成了“網紅”。這家位于北京經濟技術開發(fā)區(qū)的再生水生產企業(yè)，不僅解決了周邊地區(qū)生活污水的處理問題，還讓高性價比的再生水成了“香餑餑”。

“周邊的生活污水經過我們的凈化處理后，可直接用于園區(qū)的工業(yè)生產。”北京中芯國際高品質再生水廠運營負責人陳春生告訴記者，處理后的再生水完全達到了高標準工藝用水的要求，目前已廣泛應用在循環(huán)冷卻、芯片沖洗等環(huán)節(jié)。

陳春生介紹，生活污水的買入價格是每噸1.4元，再生水的出售價格每噸在6元到7元之間，遠低于當地工業(yè)用自來水每噸9.5元的價格。在同等品質下，企業(yè)自然更愿意使用再生水。

“這相當于在北京大興區(qū)新建了一個年蓄水量2億立方米的大水庫，這也是為何我們強調污水是‘第二水源’的原因！”文劍平說，北京是全世界第一個實現污水處理達到地表水IV類標準的城市，2019年北京再生水用量達到11.5億立方米，已超過了新水用量的三分之一。

不過，像北京這樣重視污水資源化利用的城市目前并不多，特別是一些北方缺水城市仍不惜成本遠距離調水或開展海水淡化，甚至開采深層巖層地下水等，從長遠看，這些做法既不經濟也不可持續(xù)。

“目前對于污水資源化處理存在一個誤區(qū)，認為我國污水資源化技術起步晚，比別的國家落后，但事實并非如此。中國在這方面不僅不落后，在某些領域還更先進。”文劍平解釋道，一些國家并不像中國這樣缺乏水資源，他們沒有需求也沒有必要去進行污水資源化技術的研發(fā)，中國污水處理及資源化利用技術處在全球領先地位。

雖然技術已較為成熟，但當前我國污水資源化利用仍處于起步階段。國家發(fā)展改革委有關負責人此前接受采訪時也坦言，我國污水資源化利用水平總體不高，利用量不大、利用率較低。2019年全國城鎮(zhèn)污水排放量達750億立方米，但再生水利用量不足100億立方米，未來污水資源化利用潛力巨大。

盡管污水資源化利用前景看起來很美，但在實際推廣中仍面臨重重困難。

“目前，我國污水排放執(zhí)行的標準還是2002年發(fā)布的《地表水環(huán)境質量標準》（GB3838-2002），經處理后的水質仍是劣Ⅴ類，還是實實在在的污水。”張春園說，如果不提高污水處理標準，污水到水資源的轉化就難以實現，污水資源化的價值也無法體現。

優(yōu)化水資源配置——

萬億元級市場將開啟

“標準之痛”也一直困擾著文劍平。近年來，碧水源公司兩次獲得國家科技進步二等獎，擁有600余項專利技術，每年為國家新增高品質再生水逾70億噸。即便成績有目共睹，但文劍平卻總有一種“渾身本事施展不出來”的感覺。

“沒有評判的依據，就很難去給再生水定價，更談不上什么市場了。希望相關細則能盡快出臺，讓污水資源化利用有明確的等級標準、技術規(guī)范和價格指導。”文劍平說。這不僅僅是文劍平和碧水源的期待，三達膜公司、金科環(huán)境股份有限公司、津膜科技公司等諸多水處理企業(yè)也紛紛摩拳擦掌，希望從污水資源化利用的“藍海”里掘金。

在趙勇看來，污水資源化將催生一個萬億元級的新產業(yè)，產業(yè)鏈的上游涉及污水處理利用科研、規(guī)劃設計等，中游涉及污水處理利用產品的設備制造、工程建設，下游涉及污水設施的服務外包、委托運營等。同時，污水資源化具有鮮明的公益性特征，國家一方面要在融資、財政補貼等方面予以扶持，另一方面要建立合理的水價機制。

“破解水資源短缺矛盾需要節(jié)流開源并舉，一方面要堅持‘節(jié)水優(yōu)先’的治水方針，持續(xù)推進節(jié)水型社會建設；另一方面要把再生水納入水資源統一開發(fā)管理，推動水資源優(yōu)化配置。”中國城鎮(zhèn)供水排水協會會長章林偉表示，要在堅持公用事業(yè)屬性的基礎上，通過引入市場競爭機制，不斷提高污水資源化利用水平。（記者 顧 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