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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版畫人生:一輩子做好一件事

    2018年12月10日 18:21 | 作者:潘行健  | 來源:中國美術(shù)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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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上版畫藝術(shù)路

    小學時,我最愛臨摹小人書的“公仔”,也喜歡對著報紙上的照片臨摹。初中時,因為能畫報頭、插圖,寫美術(shù)字,我當了少先隊大隊委,搞宣傳、主編墻報。初中畢業(yè)那年,適逢中南美專附中(現(xiàn)廣州美院附中)開始招生,美術(shù)老師關(guān)清華組織了五六個喜歡畫畫的同學報考,想不到只我一人考上。這次偶然的成功,卻成了我一生事業(yè)的開始。

    在美院附中,我度過了最充實、最浪漫、最難忘的四年。四年級分油畫、國畫、雕塑、工藝四個小班,我進了油畫班學習;畢業(yè)時竟又對線條更有興趣,改選了國畫系。豈料1958年中南美專南遷廣州,升格為廣州美術(shù)學院,新開設(shè)版畫系。老師找我談,希望有附中畢業(yè)生進入版畫系。我也二話沒說與另一同學去了版畫系,連同校外考進來的新同學共八人組成一個班,這就是廣州美術(shù)學院版畫系第一屆學生。

    還未正式上課,我就嘗試刻了一張小木刻《狂風的記憶》,很幼稚,卻是我在版畫路上留下的第一道腳印。一直到畢業(yè)創(chuàng)作時,我才開始多少體會到版畫藝術(shù)的魅力,而畢業(yè)創(chuàng)作的好成績也給了我在版畫藝術(shù)道路上走下去的信心和決心。

    版畫是一種追求

    當時,版畫系本科學習四年,除了學木版,還有石版、銅版。或許是當時木刻作為主課所用時間精力都最多,也或許是木刻那種單純、強烈的視覺效果更吸引我,幾十年來我一直以木版作為自己唯一的創(chuàng)作樣式,其中又以黑白木刻數(shù)量居多。

    這是我自己的一種選擇,也是一條漫長而頗崎嶇的路。為了能真正從黑白中感受到色彩,為了能真正從木版中尋找到石版、銅版,為了能真正從版畫中感悟到與繪畫相通的本體特征與語言魅力,我付出了幾十年的心血,經(jīng)歷了種種快樂與煩惱。如今,我不敢說已經(jīng)達到上述幾個“能真正”,但讓自己對當年的選擇無怨無悔,我是做到了。

    版畫,在版畫家心中就是情人眼中的“西施”。這“西施”并非比別人漂亮,只是一旦投入了感情,就會被吸引,愿意為其付出,為其激動。不是說愛上一個人,就會連同其缺點也變得可愛嗎?愛上了版畫,它的種種局限反而會覺得是特點,版畫面臨的種種問題反而會使你更放不下,非做下去不可。

    當終于把版子刻好、滾上第一道油墨時,當終于把畫印好、輕輕掀起一小角畫紙看到期待已久的印痕效果時,當終于把印好的畫掛在眼前時,那種也許只有版畫家才能體驗到的美妙感覺,會讓你忘掉一切,包括這張作品能否入選、獲獎、賣個好價錢……

    這是一種內(nèi)心的追求——它是精神的,不帶任何功利因素;它是情感的,不需要任何道理;它是個人的,不受外界的任何影響。

    珠三角情結(jié)

    學院一年級開始,珠三角水鄉(xiāng)就成了我們校外專業(yè)實習的主要基地,記不清去了多少次。那塊富饒美麗的土地,那片極富地方特色生活氣息的水鄉(xiāng)環(huán)境,那些純樸熱情的農(nóng)民群眾……目睹著幾十年間實實在在的變化,讓我把對珠三角的情懷深深印在心上。

    改革開放后,民族振興的目標擺在國人面前,中華大地呈現(xiàn)出新的生機。而在珠三角水鄉(xiāng),作為民族主體的農(nóng)民也在自己生長的土地上,開辟著生存與發(fā)展之路。他們深知肩負之重、前路之遙,仍義無反顧,默默耕耘,走向收獲。看著他們,我猛然覺得,這不正是民族振興精神的真實寫照!就這樣,一個農(nóng)民扛著巨犁走向廣袤土地的形象,在我的腦海里逐漸清晰起來、高大起來,最后定格在作品《土地》中。

    《土地》完成于1992年至1993年間,原本構(gòu)思為三幅油印套色木刻。由于各種原因,我只把最有代表性的一張印了出來。20年后的今天,我把印出套色的一張改成黑白,同時對造型、構(gòu)圖等做了新的調(diào)整,加強了人物向前的力度,拓寬了整個畫面的視野,使這張《土地》進一步接近了當年的創(chuàng)作初衷。

    《立交》與當代生活

    改革開放以來,城市化的進程觸動著生活在其中的每一個人。“立交”——現(xiàn)代城市的一個新標志——以其特殊的體量感吸引了我。最初,我在描繪“立交”的時候用了大黑塊、陰刻線,但隨著觀察和感受的深入,畫面也發(fā)生了相應(yīng)的變化:高聳的透視減弱了,佇立的力度加強了;曲線的流動減弱了,直線的恒定加強了;結(jié)構(gòu)的多變減弱了,造型的整體加強了。

    這一趨向平面的變化,實際上是視覺的深化,更是感受的深化。與此相應(yīng)的,是畫面的圖像逐漸與寫實分離。“去寫實”,使圖像具有了象征的意義,并且在“寫實”與“象征”之間找到了某種結(jié)合的可能。“立交”的物質(zhì)意義逐漸被超越,象征性、精神性逐漸成了主導。圖像所傳達的,不僅是我對“立交”的感受,更是對當下社會、對現(xiàn)實生活乃至人的生存的感受。

    生活的積淀不僅給創(chuàng)作以感受的基礎(chǔ),也增加了把感受圖像化的種種可能,使作者對圖式、語言、手法等可以做出多種比較與選擇,并往往能引發(fā)觀念、思維的調(diào)整。就此而言,圖像化過程的變化是必然的,現(xiàn)在會變,以后還可能會變。過去做過的可以繼續(xù)做,這叫堅持;過去沒做過的可以嘗試,這叫變化。至于變好變差,我不會想太多。因為,生活本身就是這樣。

    一輩子做好一件事

    我的《立交》創(chuàng)作已持續(xù)了十多年,目前尚在進行中。這部作品最大的意義在于,讓我第一次那么真切地體會到版畫藝術(shù)天地的無限廣闊,花多少時間、多少精力去實踐、去探索都值得。如今,拿起刻刀,面對木版,與50多年前刻第一張木刻時的感覺差不多,依然不敢有絲毫的松懈與怠慢。既然緣分已使我?guī)资攴挪幌履究痰叮蔷妥屗谕蟮臍q月里繼續(xù)與我為伴吧。

    有些畫家,一輩子涉及多個畫種,都取得成功;有些畫家,一輩子專注一個畫種,走到別人未及的精深之處。我想我會往后者去努力。我不敢說這樣的堅持,最后能有多大的成功。我是相信這樣一句話:一輩子做好一件事,足夠。版畫,正是值得我去這樣做好的一件事。

    (作者:潘行健,系廣州美術(shù)學院教授)


    編輯:楊嵐

    關(guān)鍵詞:版畫 一輩子 一件事 木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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