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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宋版書引發(fā)的血案
“無端割愛出深閨,猶勝前人換馬時。
他日相逢莫惆悵,春風吹盡道旁枝?!?/p>
這首哀怨的詩出自一小女子之口,也是一樁古今罕見的換書事件的真實寫照。
藏書自古來就是雅事,獲取圖書同樣應該是雅爽之事,很難想像,至圣至雅的書會與野蠻、殘忍乃至血腥有什么關聯(lián)。但偏偏,這樁殘忍的交易是因為書而引發(fā)的,是兩個受人尊重的讀書人干的。
交易原委是這樣的:明代的藏書家朱大韶朝思暮想亟欲得到珍貴的宋版《后漢紀》一書,這位嘉靖二十六年進士出身的飽學之士在藏書的愛好上尤嗜宋版,尤其讓其垂涎三尺思渴難平的是,這部宋版《后漢紀》上還有陸游、謝疊山等前朝名士的題簽手記??蓳碛写藭膮情T故家卻似乎吃準了朱大韶急不可耐必欲得之的心思,穩(wěn)坐釣魚臺,就是不松口。
其情狀頗似當今中國的鋼鐵公司向澳大利亞、巴西的壟斷鐵礦買原料,對方漫天要價,愛理不理;你呢,盡管恨得咬牙切齒,卻百般無奈,打落牙往肚里咽,強顏簽下城下之盟。
眼下,朱大韶面臨著兩難選擇。宋版《后漢紀》的主人明里暗里放出話來,這書是不賣的,價錢免談。想要可以,拿身邊那個風姿綽約的侍女來換。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走火入魔的朱大韶最終拿到了思慕已久的書,代價是自己一直寵愛有加的貼身侍女!
書,換了主人,一個艷麗如初陽的女孩也換了主人,猶如家養(yǎng)的牛馬禽畜隨手就讓買家牽了去。猶如山歌唱的“朱家溜溜的女子,任你溜溜的牽”。兩位交易的主角各得其所,如愿以償,彈冠相慶,毫沒顧及這位弱女子的哀戚悲傷。
她好生不明白,百般想不通,就是不甘心!老爺?shù)淖炷樤趺凑f變就變,像煞川劇變臉。昔日的廝守恩寵難道都是虛偽?都說“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家里養(yǎng)個寵物狗還怕照顧不周呢,這么一個大活人怎么就像股票一樣說割讓就割讓了!都說讀書人知書達理,難道圣人也是這般道貌岸然禽獸不如?
凄凄慘慘戚戚。那邊,斷腸人含恨飲泣,這廂,得手的朱大韶其實并沒能快活幾天;珍稀宋版書帶來的新鮮和喜悅很快便被愛婢哀戚離去的陰影籠罩,畢竟是殘忍和不齒的事。
當他看到侍女臨走前題在壁上的這首詩,其惶惶然猶如黃世仁撞見了喜兒的冤魂,惆悵莫名,驚恐萬狀,吃飯噎著,行路碰壁,噩夢連連,愧悔交疊,連驚帶嚇不幾天便撒手人世,千萬里去追尋那小丫環(huán);真的如秋后枯枝隨風消逝。書還沒翻完,命卻丟了。又四百多年后,有藝名“小沈陽”者由此事引發(fā)深深感嘆:人死了,錢還沒花了,“杯具”?。?/p>
美婢換宋版事件當然很極端,很個例。但至少能說明,好的書價值連城,乃至無價,要如愿獲取好書并非易事。相對而言,古代其他種種換書事件更普遍也更花樣百出。愛書不問理由,只要當事人雙方愿意,什么都可以拿來換書。
以書換書是歷代最為常見的方式,文人之間、藏書家之間、藏書家與書商之間多有發(fā)生,為的是互濟余缺,各得所需。以清代著名的藏書家黃丕烈為例,他與藏書家鮑廷博、何元錫等頻有換書之舉,與江浙、北京等地的各色書商書販更多換書交易,諸如新刻換舊抄,十部易一部之類,常有。
以其他東西換書那是五花八門,應有盡有。凡值錢的、可享用的、對方愿接受的,都可用來換書。史書記載,唐代多有拿魚肉酒茶葉等換白居易等人詩文的,且十分普遍。明代的兩位名人也曾有過換書的經(jīng)歷。
一位是楊士奇,這位聰慧又早熟的才子因為家貧,16歲便參加了工作,在鄉(xiāng)村當了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他想得到一本叫《史略》的書,可是錢不夠,于是其老母將家里養(yǎng)了幾年的母雞去換了這本書。書是有了,但楊家往日用來換鹽換布換針線的雞蛋沒了,青年楊士奇的營養(yǎng)早餐也沒了。
另一位是王世貞,他曾經(jīng)引以為豪的壯舉是拿自家的一座莊園去換得一部宋刻《漢書》。這部《漢書》也從此成為其鎮(zhèn)庫至寶,并特意請畫師將肖像畫在了《漢書》上,希冀自己的光輝形象隨珍本書永世流傳。同樣是宋版書,清人馬思贊則是用十畝良田換得《陸狀元通鑒》一部;這十畝良田在當時少說也得值三四十兩銀子,是城市貧民一二年的生活資用。至于用古董、文房四寶等換書,則更是普遍。
編輯:楊嵐
關鍵詞:宋版 換書 版書 藏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