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戲是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長期關注的藝術項目，是中國難得的、獨立發(fā)展的、技藝完整的優(yōu)秀劇種。

一說到藏戲的始祖，許多人就會把藏戲與公元八世紀時期蓮花生大師在西藏首創(chuàng)的“欠姆”（也就是漢族人所稱的“跳神”）活動聯(lián)系起來。想當然地以為蓮花生大師就是藏戲的始祖，而這一說法，也曾在戲曲界流傳了較長時期。然而，經(jīng)過仔細考證以后人們發(fā)現(xiàn)：在“阿吉勒姆”（藏族戲劇）與“欠姆”（佛教跳神）這兩者之間，并沒有必然聯(lián)系。

多年以來我踏訪高原，查閱了大量資料，請教過青海、西藏、甘肅、四川四省區(qū)的多位學者和民間人士，還曾多次得到了青海、西藏兩地博物館、檔案館的幫助，通過搜集資料、精心分析，初步理出了藏戲發(fā)展歷史的一些重要線索。

在公元八世紀，也就是藏王赤松德贊執(zhí)政時期，巨大的桑耶寺建成，赤松德贊從天竺國迎來高僧蓮花生大師，特別恭請他根據(jù)釋迦牟尼佛祖《佛教密宗》四部學說中的（瑜伽部，金剛舞）一節(jié)，組織大型跳神法會，以驅除鬼魔、酬謝神靈、賜福民眾，同時為這所大寺院舉行開光典禮。

這件事在當時影響很大。從此，藏傳佛教的開光儀式便延續(xù)至今。這就是在以后西藏各個寺院中廣泛興起“欠姆”跳神活動的來歷。

而藏戲的始祖，在起源上則正好相反。它是以民間歌舞為表現(xiàn)形式、以西藏宗教故事為內(nèi)容、全面融合了高原民俗與勞動生產(chǎn)活動形態(tài)的綜合性群體表演藝術。

藏戲在青藏高原的最初形成時間，已無從考證，真正的始祖也無從溯源，那個時代和那個人，應該距現(xiàn)在很久遠了……

被后人奉為“藏戲始祖”的人，頗具傳奇經(jīng)歷：

在十五世紀初，西藏噶舉教派有位大僧人，名叫唐東杰布。相傳他一講經(jīng)，后背上就會發(fā)出金光，空中就會溢出香氣。他曾許愿：以自己畢生之力，在雪域高原的各條江河上，建造橋梁，通聯(lián)商旅、為眾生謀利……為此，他身披袈裟，傾力化緣，雖歷時4年，前后共踏破了15雙厚實的皮靴，但籌募造橋經(jīng)費的事，還是沒有完成，而他自己，也因此衰老了許多。到后來，他無意間發(fā)現(xiàn)，在無數(shù)信眾當中，有7位姊妹天生麗質、聰明俊俏、楚楚動人，個個都能歌善舞。于是，他便請人把她們一一招來，組成了一個不大的戲班子，唐東杰布以佛教故事為主題，運用智慧，自編自導了一出具有引人入勝故事情節(jié)的戲劇，并組織到各地演出。為此，人們把唐東杰布尊奉為藏戲的祖師，把藏戲稱為“阿吉勒姆”。有意思的是在藏語中，“阿吉”的本意是指大姐或女人，甚至就是特指美麗的女人；“勒姆”的本意就是天上的仙女，那些輕盈可愛的小飛人。

應當說，人們對此問題的考證，還遠遠沒有結束。

藏戲起源于民間，興盛于高原。

就像雪蓮花那樣，生生而不息。

……

經(jīng)過一代代藝人的整理和改進，藏戲不斷發(fā)生著變化。它真正變成獨特而完整的藝術形式，大約是在十六世紀以后的事情。

翻閱一系列青藏高原民間藏戲的資料，人們發(fā)現(xiàn)：在青藏高原的各個歷史時期，藏戲劇團都有著普遍的分布。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藏戲的魅力凝聚了許多追求藝術的表演團體。在十六世紀末，雪域各地的誦經(jīng)師、樂師、繪畫藝人、工匠和喜歡表演的家庭聯(lián)合在一起，他們把各自的工具和錢財也聚集在一起，對藏戲從形式到內(nèi)容進行規(guī)律化，使之變得易演唱、易流行。從那以后，青藏高原上，隨時都可以見到在草原、廣場、街邊搭起的大戲篷或圍拉而成的帆布圈。甚至在沒有任何遮蓋的地方，藏戲也照樣能演出，而居住在方圓數(shù)十里的牧民群眾，都會騎著快馬前來觀看，他們常常將演出場地圍得水泄不通。許多藏族人甚至會跟著劇團，一遍遍地觀看演出，由此劇團及觀眾的足跡遍及青藏高原的山山水水。

根植于各個地區(qū)的劇團，由于在歷史、地理、文化、風俗、劇目等方面的差別，便形成了不同風格的藝術流派。這其中主要有三大流派：一是白面具表演派，二是藍面具表演派，三是獨角戲表演派。

白面具表演派屬于舊派，它在西藏具有代表性的劇團是窮結的賓登巴、堆龍德慶的朗澤娃和乃東的扎西雪巴等。因這一流派在表演時佩戴的主要是白色面具，所以，人們在習慣上稱之為白面具派。他們的戲劇表演動作和唱腔都比較簡單，影響力相對小一些。

藍面具表演派屬于新派，在西藏具有代表性的劇團是迥巴、江歌爾、覺幕隆、香巴四大劇團，他們在演出的一開始就先由佩戴藍色面具的演員亮相。新派的表演藝術，一直在追求創(chuàng)新，不斷有突破和發(fā)展，在表演中，常給人強烈的感官刺激，其影響也比較大，成為藏戲的主流。

獨角戲表演派很奇特，在偌大一個高原區(qū)域里，只有一個人在表演，遠遠看上去，他渺小得就像一只螞蟻，但是人們還是喜歡他。細細想來：這個人的藝術功底，真夠厚實！獨角戲表演派主要采取說唱的表演方式，特別注重內(nèi)容的趣味性，它很像內(nèi)地的單口相聲，但更為豐富多變，說學逗唱皆有、詩畫琴武共存，劇情頗為有趣。就他這么一個演員，在臺上來回奔跑說唱，其動作滑稽、語言幽默，常常累得他大汗淋漓、上氣不接下氣，場面令人感動。因而，深受群眾的喜愛。

如今，在高原上我經(jīng)常能夠看到藏戲。而每一次都會受到強烈的震撼。

藏族，這個在血管里奔騰著馬蹄聲音的民族，將自己的激情，毫無顧忌地揮灑在天地間、草原上，不斷上演一場場、一出出生死與愛的真情故事。

而當藏戲走出國門，在歐洲和北美洲各國進行演出時，外國人驚呆了：“啊，戲還可以這樣演！”

大紅馬在舞臺上來回奔跑，復雜的臉譜形式多變，特大的法號震耳欲聾，法術與魔變令人目不暇接，恐怖的地獄鬼舞讓人心驚膽戰(zhàn)，猛士身披鎧甲一往無前，獵槍里噴射出一團團砂彈，爆炸聲在舞臺上空長久震撼……中國藏族人，在戲劇中玩真的！外國人驚呼：“這是東方的超級行為藝術。”

這就是藏戲。一個鮮為人知、又令人過目難忘的奇特戲種！

文/徐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