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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岸交流30年——親歷者說”系列之三

我眼中的“小三通”:合則兩利,通則雙贏

2018年01月08日 14:02 | 作者:陳玲 | 來源:人民政協(xié)網(w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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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接到不少媒體朋友的電話,要我談談“小三通”的由來與歷史意義。說起來,時間真的過得很快。掐指算算,從2001年1月馬祖進香團抵達福州馬尾,到現(xiàn)在,仿佛也就是昨天,可卻是已經(jīng)過去了16年的歷史了。

但是,對于我們這些“小三通”的親歷者,那一切,卻似剛剛過去的昨天,歷歷在目。

■閩臺近在咫尺,卻曾“老死不相往來”

從廈門到金門最近之處不到2公里,雞犬相聞,卻難以跨越;同在閩江口的馬尾和馬祖,語言相通,但形同陌路。

1979年全國人大常委會的《告臺灣同胞書》,提出要實現(xiàn)兩岸“三通”,但是臺灣當局僵硬的大陸政策使兩岸“三通”一直無法實現(xiàn)。

由于臺灣單方面的人為阻隔,在其后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兩岸鄉(xiāng)親彼此回家的路,仍需在地圖上經(jīng)歷一段本不需要的曲線,南至香港、北到日本。

連江與馬祖在最近只有8公里的馬祖澳兩岸互相守望,素有“里山”和“外山”之稱。兩地鄉(xiāng)親同祖同根,自古以來關系密切。長久以來同在一片漁場捕撈作業(yè),頭不碰腳還碰呢,兩地鄉(xiāng)親一直都有漁船靠幫、交換漁貨和生活用品的傳統(tǒng)。與馬祖販這樣的兩岸親情貿(mào)易一樣,晉江圍頭和廈門大嶝島等地,與金門也存在類似的貨物交換以及兩岸聯(lián)姻等現(xiàn)象。閩臺兩岸對于直接往來的民間呼聲強烈。1992年3月,福建省考慮到閩臺關系和兩岸人民往來的需求,特別是福州、廈門與金門、馬祖之間已客觀存在的人、貨交流事實,提出了“兩門(廈門、金門)對開,兩馬(馬尾、馬祖)先行”的建議,簡稱“兩門對開、兩馬先行”,嘗試用福建省的廈門與金門、馬尾與馬祖之間的直接通航,來推動兩岸全面、直接“三通”。在福建省這一構想的推動下,由金門、馬祖地區(qū)人士組成的“金馬愛鄉(xiāng)聯(lián)誼會”于1994年6月提出了“金馬與大陸小三通說帖”,對福建提出的“兩門對開、兩馬先行”構想作出積極回應,在這個說帖中,金馬民眾強烈要求當時的臺灣當局,能夠正視因兩岸長期處于敵對狀況,而造成的金門、馬祖地區(qū)經(jīng)濟發(fā)展嚴重滯后的現(xiàn)實,在兩岸還不能夠全面、直接“三通”前,允許金馬兩島先行與福建開展通航、通商和通郵。他們?yōu)榇伺c臺灣當局多年的抗爭,迫使臺灣當局在2000年底不得不決定允許金門、馬祖與廈門、福州直接往來,同時也設置了重重不合理的限制。如“不得在金馬中轉”的限制,其中就有經(jīng)金馬中轉的人員設籍須6個月,兩岸貨物不得經(jīng)金馬中轉,還有大陸黨政及專業(yè)人士到金馬的限制等等。

長期以來,福建為實現(xiàn)兩岸直接“三通”,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斥巨資加快了基礎設施建設,到2000年,已擁有較完善的海、空口岸和陸路交通網(wǎng)絡。同時,福州、廈門兩市已具備了臺胞落地辦證的條件,為臺胞來閩順利通關入境提供便利條件。福建省涉臺立法起步較早,是制定涉臺地方法規(guī)較多的省份之一。到2000年,在福建省人大常委會已頒布的200多部地方性法規(guī)中,有50多部法規(guī)部分條款有涉臺內(nèi)容,有9部屬專項涉臺法規(guī)。這些涉臺法規(guī)的實施,規(guī)范了閩臺海上交往、經(jīng)貿(mào)合作與交流,對于依法辦事、有效管理提供了有力的保證。可以說,福建沿海與金門、馬祖地區(qū)直接往來已經(jīng)具備了實施條件。

■兩岸迎來“小三通”破冰

2001年,福建沿海地區(qū)與金馬地區(qū)直接往來航線(兩岸“小三通”)正式開通,海峽兩岸進入天塹變通途的交流往來新時代。

“小三通”大幕拉開的那一瞬間,我在現(xiàn)場。作為福建土生土長的臺灣人,我對親人的生離死別有著最切身的體會。70多年前,我的父親從臺灣來到大陸,為新中國的建立盡綿薄之力。此后,便與臺灣老家的親人失去聯(lián)系,一直未曾相見。后來,通過赴臺講學美國親戚的幫助,在上世紀70年代,父親才與臺灣的親人重新聯(lián)系上。當時那個親戚通過我父親的描述,在街巷內(nèi)向一位老婆婆打聽情況,很巧的是,那正是我的祖母。老人家只會講客家話,聽不懂普通話,進門找來家人對話,發(fā)現(xiàn)居然是幾十年都沒有音訊的兒子,在托人尋找回家的路。

2001年1月2日上午,馬祖“臺馬”輪運載馬祖進香團507人從馬祖首航福州馬尾,總領隊是臺置“連江縣”縣長劉立群,還有縣議會議長陳振清、民意代表曹爾忠等隨行。于11時30分順利抵達福州馬尾港青州碼頭。接著,金門“太武”輪、“浯江”輪運載180名金門民眾首航廈門,由金門縣長陳水在帶領,11時45分同時順利靠泊廈門和平客運碼頭。馬祖鄉(xiāng)親早到了15分鐘,剛剛好對上了“兩馬先行”。

那一天,碼頭上的人很多。作為現(xiàn)場的指揮者之一,我站在碼頭樓上的調度室里透過玻璃向下張望。我看到一個老人手牽著他的小孫子顫顫巍巍地從船上走到碼頭上,等待著過關。忍不住沖下樓擠到關前,對工作人員說:“讓老人和孩子先走?!比缓笥酶V菰捴敢先巳绾纬鲫P。在現(xiàn)場,我沒有說我的身份,馬祖的百姓并不知道我是誰,但他們都用同樣的方言———福州話,向我表達謝意。

1月5日,所有參加首航的金馬同胞按“團進團出”的方式,安全返抵金門、馬祖。參加首航的金馬民眾返航時,他們肩挑手提采購的生活用品和福建特產(chǎn),每個人臉上寫著笑意,滿意而歸。不論是80多歲的白發(fā)老人,還是十幾歲的青少年,清風牽衣袖,一步一回頭,有的站在船頭揮手喊道:“我們會再來”。分離數(shù)十年的親友送別時互道珍重、依依不舍,更是淚灑碼頭。

“兩門”、“兩馬”之間的首次海上客運直航,標志著福建沿海與金門、馬祖地區(qū)直接往來拉開了序幕。金門縣長陳水在在廈門期間說:“金(門)同(安)廈(門)自古是一家人,從歷史到現(xiàn)在,有釋不開的感情?!彼辉俜Q“廈門是個先進的都市,創(chuàng)新的窗口,有許多先進的經(jīng)驗可以學習。這次親身看看,第一個印象就很好,特別是環(huán)保、科技方面的進步表明廈門是個朝氣蓬勃的城市?!北硎驹敢鈳椭覀兿恍┡_胞對大陸和家鄉(xiāng)的誤解和偏見。臺置“連江縣”縣長劉立群說:“來到這里,我是回到母親的懷抱,自己是福州人,與大家同根同祖?!北硎緦迅V萼l(xiāng)親的善意帶回去,把骨肉同胞的親情帶回去,更好地推動兩地之間的交流與合作。我們將福建沿海與金門、馬祖地區(qū)直航按國內(nèi)事務處理。這一做法,得到了許多金馬同胞的認同,他們認為目前兩岸關系的現(xiàn)狀是人為的,我們同屬福建,本是一家人,兩地之間的來往當然是內(nèi)部的事情。

在“兩門”、“兩馬”首航結束后,為了確保這兩條航線順利運行,雙方的民間團體先后商簽了合作交流協(xié)議。2001年1月28日,福州馬尾與馬祖簽訂了《福州馬尾—馬祖關于加強民間交流與合作的協(xié)議》(簡稱“兩馬協(xié)議”),2001年3月2日,廈門與金門簽訂了《關于加強廈門與金門民間交流交往合作協(xié)議》(簡稱“兩門協(xié)議”)。兩個合稱“兩馬(門)協(xié)議”。

“兩馬(門)協(xié)議”的簽訂和實施,打破了臺灣當局所謂“小三通”的瓶頸———并不是真心開放與福建沿海的“三通”,而是試圖以“小三通”否定一個中國原則,以“小三通”換取“兩會”恢復商談,以“小三通”制造兩岸緩和假象,還試圖若大陸不回應“小三通”的情況下,將金馬民眾對臺灣當局的不滿情緒轉移到大陸。針對臺灣當局的圖謀,我們一方面不對所謂的“小三通”做出回應,采取多種方式揭露其圖謀。另一方面,將福建沿海與金馬地區(qū)海上直接往來定位為一個國家內(nèi)的特殊事務,對金馬船舶籍注、航行識別標志,海事救助溝通渠道等做出規(guī)定。在人員往來、商品貿(mào)易、航運管理等方面,按照實際管理范圍處理,或按有關規(guī)定辦理。

在直接往來工作開展中,我們始終將金馬民眾所需與臺灣當局所圖區(qū)別開來。在“兩門協(xié)議”商簽過程中,在場的金門民眾認為,大陸講一個中國原則,是基于對歷史尊重,對現(xiàn)實的表述、對未來的負責,并沒有要金門犧牲任何利益,向金門強加任何條件,有些民眾當場感動得流淚。“兩馬(門)協(xié)議”簽訂實施后,臺灣當局迫于金馬民眾的民意,在我們積極推動直接往來和金馬民眾的壓力下,不得不對經(jīng)金馬中轉兩岸等限制有所調整。在那些年,金馬民眾常說:我們是金門人、馬祖人,我們是福建人,我們是中國人,我們和大陸是一家人。

“兩門”、“兩馬”航線開通后,臺胞在大陸期間突發(fā)重病,要回島內(nèi)治療,多數(shù)都選擇經(jīng)這兩條航線返回,因此被臺胞稱為“生命救助綠色通道”。家住臺北的79歲老人饒永江在福建探親時突然患病,在兩岸紅十字組織緊密配合下,2002年6月7日下午,躺在擔架上的饒永江由廈門直航金門,然后再轉乘專門的直升機回臺北。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僅廈金航線“生命救助綠色通道”已經(jīng)開啟近200次,為近200名患病的臺胞提供人道援助。

■“小三通”帶來的兩岸啟示

直接往來經(jīng)歷了“團進團出”的個案審批,相對固定航班和定期航班管理的發(fā)展,從人員往來拓展到人、貨、船齊頭并進,從“兩門”、“兩馬”航線延伸到福建沿海主要口岸與臺澎金馬地區(qū),促進了經(jīng)濟貿(mào)易合作,活躍了民俗文化交流,形成了旅游雙向對接。直接往來的實踐,是兩岸“合則兩利、通則雙贏”的有益啟示。

如果說,1987年臺灣老兵的一小步,造就了兩岸交流的一大步。那么,“小三通”的一小步,則是撞開了“三通”冰封的大門。

福建沿海與金馬地區(qū)直接往來的開展,為2008年兩岸全面“三通”積累了經(jīng)驗,“兩門航線包裹業(yè)務”的開辦為兩岸直接通郵進行了積極探索,兩岸節(jié)日包機的參與為兩岸空中直航奠定了基礎。在2008年“兩會”恢復商談中,福建現(xiàn)有8個對外開放的海港一類口岸(含直接往來口岸),全部列入兩岸“三通”第一批直航口岸。如今,原先直接往來的航線,客運量從2001年的2.4萬人次,到2017年11月累計運送旅客17792895人次。直接往來的航線,仍然是往返兩岸最為省時、省錢、便捷的通道。

目前,福建省是海峽兩岸往來交通方式最多元、航線最豐富、航班最密集、客流量最大的省份,構建成獨有的海上直航、空中直航、??章?lián)運的對臺立體交通網(wǎng)絡,成為海峽兩岸往來最便捷的重要通道和綜合樞紐。

(作者系八屆、九屆、十二屆全國政協(xié)委員,福建省臺辦原副主任)

編輯:李晨陽

關鍵詞:兩岸 金門 往來 小三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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