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斑羚飛渡》推出的概念試片中，水墨動畫的形式創(chuàng)新已可見一斑。(美影廠供圖)

近日，漫威所屬的迪士尼中國與中國某動漫平臺宣布合作。該平臺將一次性引入12部漫威漫畫作品。同時，兩者將合力打造具有時代感的中國超級英雄。漫威宇宙將出現中國超級英雄的消息讓不少漫迷振奮，卻也引出這樣的反思———美國漫威動畫如今引爆全球，那么中國曾一度讓世界驚艷的傳統(tǒng)創(chuàng)作形式又面臨怎樣的狀況？

與之形成互文的是，B站上一則名為《斑羚飛渡》短視頻引發(fā)漫迷驚嘆。這個約兩分鐘的短視頻，用水墨動畫的方式，片段式地表現了一支羊群的遷徙經歷：它們結伴度過茫茫雪山，有彼此蹭蹭鼻子的親昵時刻，也有遭到狼群襲擊的驚魂瞬間。在水墨的渲染中，山谷不斷伸展蔓延、動物展現出豐富的神態(tài)。“這才是我童年的動畫”“看得我眼眶都濕潤了”“最愛的動畫類型終于又出現了”……這部短片的出現，“炸”出觀眾對水墨動畫這一沉寂已久的經典中國動畫形式的追思與懷念。

記者了解到這個長約兩分鐘的短片是美影廠目前正在醞釀的動畫作品《斑羚飛渡》的概念試片。目前這部動畫作品已經確定以水墨動畫的形式展現，只是具體的長度還未明確，在短片中出現的也只是“群眾演員”。但是在概念短片中，一些水墨動畫形式的創(chuàng)新已可見一斑。

作為中國動畫的看家瑰寶，水墨動畫有怎樣的新進展？　它的發(fā)展又遇到了怎樣的瓶頸？　這兩樁最新動漫事件將這些一直在中國動畫愛好者心里打轉的疑問搬上臺前。

水墨動畫并未過時，只是缺點擁抱市場的雄心

《斑羚飛渡》的短視頻，與人們印象中的傳統(tǒng)水墨動畫不太一樣。開篇一只雄鷹飛越重重峽谷，“跟拍”式的鏡頭呈現，打造出一種身臨其境的動態(tài)質感，讓觀眾看到了立體的水墨語言；而隨著情節(jié)的發(fā)展，畫面呈現也從一開始清冷的黑白調，逐漸引入各種色彩，行至情感高潮處則順利過渡到濃墨重彩。

“提及水墨動畫，大多人的印象是古老、傳統(tǒng)，有點老氣橫秋。但水墨這種藝術形式一直在發(fā)展，通過吳冠中、林風眠等藝術大師的探索，水墨畫不僅出現了中西方技法的融合，還涌現出不少極具現代感的表達。水墨動畫應該將這些發(fā)展與變化展現出來。”《斑羚飛渡》總導演施屹告訴記者，片中的多維度運動鏡頭以及重彩嘗試，正是為了展現當代水墨的豐富性，讓水墨動畫脫掉“老派”“善抒情不善講故事”的帽子。

在國內動畫人看來，中國水墨動畫亟需解決的是藝術與商業(yè)如何彼此滋養(yǎng)的問題。這些年帶有濃厚東方審美情趣的動畫作品不斷走紅，打破了一批低幼動畫壟斷市場的局面，這證明傳統(tǒng)情趣已經再度“回擺”為國內動畫市場的剛需。另一方面，雖然觀眾對水墨動畫的印象大多停留在　《小蝌蚪找媽媽》《牧笛》《鹿鈴》《山水情》　等幾十年前的作品上，但業(yè)內將水墨元素融入動畫創(chuàng)作的探索并未戛然止步。只是它們多以十幾分鐘的藝術短片形式出現，旨在用文藝的姿態(tài)征戰(zhàn)動畫專業(yè)獎項，市場反響并不在創(chuàng)作者的考量。在海外作品大量“來襲”的當下，這種市場雄心的缺席讓水墨動畫逐漸小眾化、邊緣化。

《斑羚飛渡》選用沈石溪同名動物題材小說作為底本，堪稱少兒文學領域的當紅IP，而其目的恰是想要在墨分五彩的形式之美外，找到同樣有看點的故事以及市場保障。“當年《天線寶寶》紅遍中國，大家都不知道好在哪里，其實BBC為這部動畫片做過極多兒童心理調研，可見作品背后的市場探索有多重要。”施屹說。

席卷產業(yè)的浮躁心態(tài)或許才是扼殺經典的根源

水墨動畫展現了中國傳統(tǒng)美學的意蘊與精華，一部水墨動畫的創(chuàng)作周期是普通動畫作品的三到四倍。這類作品需要創(chuàng)作者更多的匠心與信心，而業(yè)內人士坦言，這恰是如今注重速成，善于跟風的動畫市場上的稀缺資源。

上世紀90年中期施屹進入美影廠時，聽到周圍老一輩動畫人對本土動畫市場最多的抱怨之詞就是“浮躁”。正是這種浮躁的情緒讓中國動畫人冷落了自己的經典與原創(chuàng)，朝所謂的流行飛奔而去。“FLASH動畫火了，大家都開始做FLASH動畫，后來三維動畫火了，大家又紛紛重起爐灶一窩蜂朝著三維去了。甚至現在有的動畫平臺會指著某部日本動畫對國內創(chuàng)作團隊說，我們就要這樣的內容，直接照著這個做就可以了。諷刺的是，日本動畫就是靠著保持自己的原創(chuàng)性與民族性才得以在‘不差錢’的美國大制作動畫片中突出重圍。沒有了差異性我們又拿什么與別人競爭？”

《斑羚飛渡》的藝術顧問段孝萱曾參與制作過《小蝌蚪找媽媽》《牧笛》等一系列經典水墨動畫。她坦言相比于一般的動畫，水墨動畫在傳統(tǒng)繪畫知識、審美悟性以及技術設備的運用方面對動畫人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但最重要的還是創(chuàng)作者身上那顆執(zhí)著、淡定的匠心。當年為了創(chuàng)作水墨動畫這一中國特色的藝術門類，老一輩動畫人先從齊白石筆下一只青蛙從荷葉上跳入水中的鏡頭著手，在設備與技術都不成熟的條件下，他們連夜拍攝、沖洗，甚至用電吹風吹干膠片。在試驗片成功“動起來”后，每一位創(chuàng)作者又開始細致地學習起齊白石的繪畫技法，對老人筆下的每一個水墨形象進行“量身定制”的設計實驗。正是這樣的匠心孕育出了震撼世界的《小蝌蚪找媽媽》，也開啟了水墨動畫的技術大門。

如今時代背景發(fā)生了變化，但是那份一步步慢慢來的匠心以及對自我特色的堅持不應該缺席，對水墨動畫是這樣，對整個中國動畫產業(yè)更是如此。（記者 張禎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