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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遺忘的廣東畫壇本地姜: 妙手寫掌故 書畫亦不俗
日前,由廣東美術館主辦、匯正藝術協(xié)辦的“聽雨文余——高貞白書畫展”在廣東美術館開幕,吸引了不少文人學者一眾到場觀賞。
高貞白出身于廣東澄海的富裕家族,其一生交游廣闊,年輕時在北平、上海生活,與近代政界、文化界名流多有往來,且善于將自己親耳聽聞或親身感受的故事以一支妙筆寫得靈動異常,被視為晚清以來筆記掌故寫作中的佼佼者。
高貞白
楊千里送給高貞白的隸書扇面
高貞白和老師溥心畬
作為“中國最后一位掌故大家”,高貞白的聲名卻被湮沒于歷史之中,甚至在他的家鄉(xiāng)廣東也是知之者甚少。直至四年前因牛津大學出版社為其出版《聽雨樓隨筆》才為人重新熟知。而正在廣東美術館進行的這場展覽,對高貞白進行了另外一個角度的挖掘:世人驚訝地發(fā)現(xiàn),掌故家高貞白的書畫造詣居然也相當了得,其建 立于當時文人圈交游基礎上的收藏,也呈現(xiàn)出和今天完全不同的收藏風貌:不“追紅頂白”,卻趣味盎然,在歷史沉淀之后,具有越來越珍貴的文獻價值。
前塵往事
“二世祖”悠游文藝圈 筆不輟留的“聽雨樓”
高伯雨(1906~1992)原名秉蔭,又名貞白,筆名有林熙、秦仲龢、溫大雅等二十五個之多。和當時的許多掌故大家一樣,高貞白也誕生在晚清大家庭之 中。高家系廣東潮汕地區(qū)的望族,其父高學能(舜琴)是清末戊子(1888年)舉人,和丘逢甲同科,后無意仕途,只身前往日本經商,幾經奮斗,遂成日本關東 地區(qū)舉足輕重的華僑巨賈。
“當年,高家有 錢到什么程度?澄海整個電燈、水利、鐵路、電話全是他們家開的。”香港翰墨軒出版有限公司總編輯、知名書畫文物收藏家、鑒賞家,亦是此次展覽的學術主持許 禮平介紹說。而“二世祖”高貞白的年輕歲月自然過得悠然,自小受到嚴格的傳統(tǒng)文化訓練,及長先后在廣州、北平、上海等地工作生活,其間留學英國,主修文 學。他雖然生長在商人之家,卻獨對文藝感興趣,喜好與文人名士交游,他的藝術修養(yǎng)高,上世紀20年代便拜溥心畬為師,學習繪畫,又從楊千里學習篆刻,其余 學琴學書,徜徉藝海,樂此不疲。而和這些晚清、民國重要人物的交往經歷,都為他后來撰寫掌故奠定了基礎,而這些交游本身,后來也成為重要的掌故。
抗戰(zhàn)時期,高貞白避難香港,又逢大家族解體,既為謀食,亦因身經喪亂,遂發(fā)而為文,于香江及東南亞報刊撰寫文章。前塵往事,以“聽雨樓”為名,近世掌 故,娓娓道來,直至終老,筆耕不輟,成為香江獨特的文化風景。其間又創(chuàng)辦《大華》雜志,為《大人》、《大成》雜志撰稿,并與大陸文化人如鄭逸梅、陸丹林、 瞿兌之、周作人等人書信往還,商量舊學、考訂史實、約稿救濟,先后與大陸各類文化人信札達千余通。此非僅僅是編者作者往來,而實為一時代一地區(qū)留下了珍貴 的文化活動史料,為后來研究香港文學史提供了重要的信息。
學者黃岳年說,由于經歷特殊,所以高貞白寫的掌故,都是自己親耳聽聞或親身感受的,再加上他獨特的文筆思路,雖是舊人舊事,卻寫得意興飛揚、靈動異常。 而他涉獵極廣,檔案筆記無所不讀,可說是無一字無來歷,無一事無根據。過人的才情和過人的史識,構成了高貞白文字氣度嫻雅的底色,信而有征,讀來有味。難 怪瞿兌之說高伯雨的書“必定是讀者所熱烈歡迎的”,“讀之唯恐其易盡,恨不得一部接一部迅速問世,才能滿足我們的貪欲”。
收藏意趣
注重文獻價值 絕不追紅頂白
此次展覽當中,還呈現(xiàn)了高貞白所收藏的書畫作品十余件,以及和當時眾多文化圈中人士的信札來往。
令人有些驚訝的是,雖然高貞白在當時名氣不小,且和許多名家交好,但他的收藏中并無什么耳熟能詳的大畫家的作品,而大都為圈中文人好友的寫贈之物。雖然名頭不大,但一經品讀、索引,卻故事無窮,并可以與他的文章互相參照。
許禮平說,高貞白的收藏角度大都著眼于文獻價值。比如他收藏黃士陵刻的印,黃士陵是每修改一次之后又再蓋,能看出每一次刻的變化,行內人看很有價值。
“老一輩的收藏還會很重視作者是否有著作。比如容庚,沒有著作的人的作品他是不要的。再比如龔定庵,詩寫得很好,但留下來的書畫很少,而且很多人會覺得他寫字不怎么樣。但有一些老輩藏家不這么認為,他們認為龔定庵的學術價值提升了他的書畫作品的文化含義。”
許禮平表示,老一輩文人收藏的路數,并不“跟紅頂白”,看上去很“冷門”,但文獻價值很高。挖掘的是收藏的另外一種更深層次的趣味,和大多數當代藏家的追求很不一樣。“當然現(xiàn)在也有一些藏家是高先生這一路,但他們只是很不起眼的一小撮。”
許禮平認為,高貞白所藏最有價值的是友朋書札。他透露,在高貞白過世不久,他的藏品曾經在香港蘇富比拍賣,其中包括沈尹默寫的“聽雨樓”匾額,溥心畬行 書七言聯(lián)、柳亞子、周作人、章士釗、陳半丁、金城等件,和吳昌碩、齊白石為他刻的幾枚印章。但在當時,近人書札沒有什么市場,蘇富比也不想拍這等文獻,而 這些近世名家致高貞白的手札,最后由其后人捐獻香港大學圖書館。高貞白存世最重要的文獻,總算有幸集中保藏。這些信札多達千二通,而若干名家致高貞白的手 札,有很早流出者,十多年來又輾轉由許禮平承接下來。這其中有周作人、陸丹林、鄭逸梅、瞿兌園等手札。“從我手邊這十數件手札觀之,其蘊藏的文壇史料,是 值得關注的。”
藝術風格
書仿米芾八面出鋒 畫從“北溥”精致考究
在近幾年關于高氏資料的收集過程中,高氏曾經親灸于一代大畫家溥心畬和書法篆刻名家楊千里的經歷,被許多人知曉。但流傳下來的書畫作品卻很難見到,被不少高氏的粉絲引為憾事。
這也是為何此次廣東美術館的高貞白書畫展成為城中熱事的重要原因。此次展覽共有作品八十余件,其中高貞白作品六十余件,高氏收藏書畫作品十余件,另有手稿、書札以及著作與出版物,是高貞白書畫作品和收藏的第一次大規(guī)模亮相。
記者了解到,這次展覽中的大部分書畫作品,來自于香港著名收藏家許禮平。許禮平告訴記者,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高貞白先生的文字經常會在香港《大華》、 《大成》雜志、《新晚報》上出現(xiàn),他善于將繁紛史實以輕松筆法出之,令許禮平不禁有了“讀其書而想見其為人”的想法。后來,在汪孝博先生的引薦之下,許禮 平在1978年澳門葡京酒店的賞菊會上頭一次仰識高先生。他印象里的高先生“面容皙白,身材瘦削,雙目炯炯”,一點也不輕慢晚輩,談得興之所至雅興大發(fā), 取來一團扇,寫上“人品如西晉,家居愛北平”相贈,這枚團扇也出現(xiàn)在此次展覽中。
在許禮平看來,高貞白的書法很有米芾之風,“就是那種八面出鋒的靈動感覺。他的書傳習于溥心畬,而溥心畬的書法有兩種風格,一種是歐陽詢、柳公權的路 子,還有一種就是米芾的風格。很顯然高貞白對米芾這種類型更感興趣,因為靈活瀟灑。其實字如其人,高貞白自己就是這種類型的人。”許禮平笑言。
許禮平告訴記者,作為舊時王孫,溥心畬收拜門學生的標準極嚴。他是在考察了高貞白的求學背景、筆墨、詩文后才鄭重地收下了這個徒弟。高貞白的畫以山水為 主,后來也畫人物。其實最初也曾經想過要以畫畫謀生。1936年,他還曾經在汕頭辦過畫展,展出他所繪制的北宗山水人物、臨趙千里的界畫等。有《九成宮 圖》、《滕王閣圖》等等,都是金碧輝煌之作。汕頭雖然屬廣東省,但當時并不流行二高一陳的嶺南派(時稱折衷派),而是崇尚任伯年、吳昌碩一路的海派,是海 派的天下。高貞白以北宗山水示人,自然一新耳目,大受歡迎。由于參觀者眾,展期本來是三天,加延三天,前后六日,銷售成績不錯。高貞白驚訝于潮汕有不少收 藏家和藝術欣賞者,尤其是商人們對于藝術品的追捧。他大受鼓勵,打算去上海、北京多用功夫學習寫畫,再多五六年稍有成就,如能以賣藝為生,“不用人間造孽 錢”則是于愿已足。但他的藝術家之夢,最終被盧溝橋的炮火破滅了。七七事變,抗戰(zhàn)軍興,高伯選擇返回遠離戰(zhàn)火的香港定居,最后是靠寫文章吃飯,不過他還是 有刻圖章、寫字、畫畫,但到上世紀50年代之后就很少畫畫了。
在策展人之一戴新偉看來,高貞白雖然是業(yè)余時間畫畫,但他的水平卻并不業(yè)余。如果注意觀察高貞白的畫作,會發(fā)現(xiàn)基本為絹本,而且印泥非常鮮艷,很多印章 還出自吳昌碩、齊白石之手。“他的大部分作品都非常考究,如果只是當時文人圈里的應酬之作,不會花這么大的功夫。”戴新偉說。“雖然我們現(xiàn)在無法揣測他是 如何定位自己的,但他對藝術的認知程度可謂超一流。他不是在以一個業(yè)余的態(tài)度作畫——雖然他和齊白石相比,的確不是一位職業(yè)畫家。但在那個年代,對于文人 而言,寫字畫畫是生活的常態(tài)。所以即便他并不職業(yè),但其書畫呈現(xiàn)出來的風貌也要比今天的畫家高出很多。”
本次展覽策劃許習文對此也表示贊同。“晚清民國以來的文化人,藝術創(chuàng)作是其一生重要的組成部分,高貞白亦是如此。高貞白的書畫作品,其筆墨、內容、形式,可證其藝術品位之高;在業(yè)余時進行書畫創(chuàng)作,也符合中國藝術的最高評價(沒有功利的創(chuàng)作,逸品)。”
編輯:陳佳
關鍵詞:被遺忘 廣東畫壇本地姜 妙手寫掌故 書畫亦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