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冢苍拢踩针婎}：２３年的等待，只為相信“法律會還我公道”——聚焦“陳滿殺人放火案”平反昭雪

新華社記者　傅勇濤、王茜、羅沙

“法庭宣判陳滿無罪，當庭釋放。”２０１６年２月１日，在?？谑泻Ｄ鲜∶捞m監(jiān)獄法庭，主審法官的法槌重重落下，“陳滿殺人放火案”終于得以平反昭雪。

正義也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

從呼格吉勒圖洗清冤屈，到念斌被判無罪，再到陳滿２３年后冤情昭雪，司法機關在糾正、防止冤假錯案方面取得長足進步，讓人們切實感受到了司法體制改革的決心和實效，“讓人民群眾在每一個司法案件中都感受到公平正義”的宣誓更為響亮。

２３年的艱難等待，冤情被洗刷昭雪

２３年，對于一個人意味著什么。

今年５２歲的陳滿，因故意殺人罪、放火罪于１９９４年被?？谑兄性号刑幩谰?，已服刑２３年。

“我就是要拼命活，等兒子清清白白出來的這天。”這是陳滿母親對于兒子遭遇的期待。

陳滿和家庭命運的徹底改變，因一起發(fā)生在?？谑猩掀孪麓澹保埃固柗课輧?nèi)的命案，也因司法機關糾正冤假錯案，重鑄法治底線的勇氣和魄力，讓公平和正義成為公民的護身符。

從１９９４年１１月９日，海口中院以殺人放火罪判處陳滿死刑，緩期兩年執(zhí)行開始，陳滿和家人就堅持不斷申訴、喊冤。此后，有關司法機關、法律專家、知名學者、律師、媒體均高度關注此案。

“爸媽，我沒殺人，我是被冤枉的！”一審開庭當天，陳滿的呼喊讓陳元成、王眾一夫婦揪心不已。２３年來，兩位老人幾次下海南、上北京，寄送“兒子無罪”的申訴材料。

盡管陳滿的有罪供述在偵查階段，經(jīng)過“承認”“不承認”的反復，進入審查起訴和庭審階段后，他拒絕供認實施殺人放火的行為。一審宣判后，陳滿寫了一份２５頁的“申訴書”表，詳訴冤情，不服判決。

據(jù)記者了解，在案件的兩次審理中，先后擔任案件兩次審理的三位辯護律師均做無罪辯護。案件宣判后，律師們向司法機關書面反映。

２０１４年２月２２日，律師易延友、王萬瓊向最高人民檢察院遞交了陳滿案申訴狀。

２０１５年２月，最高檢察院決定向最高法院提出抗訴。最高法院經(jīng)審查，指令浙江省高院異地再審。１２月２９日，案件在?？谑协偵絽^(qū)法院開庭再審，包括陳滿家屬、部分人大代表在內(nèi)的１１２人旁聽了庭審。易延友在作庭審辯護時，向司法機關表達了敬意：“正是司法人員的不懈努力，才使得案件能再審，也使得本案有了平反昭雪的機會?！?/p>

案情復雜、時間久遠、再審一波三折

由于案情復雜、時間久遠、主要物證丟失，案件再審難度較大。浙江省高院相關負責人表示，為進一步查清案情，浙江省高院、省檢察院還找到了多名關鍵證人進行調(diào)查取證。同時，就陳滿有罪供述與本案現(xiàn)場勘查、尸體檢驗和物證檢驗等證據(jù)之間所存在的一些疑點問題，委托相關技術部門進行技術分析。

案件審判長張勤在宣判后接受新華社記者專訪時說，再審改判的主要理由有兩條：一是原裁判據(jù)以定罪的原審被告人陳滿的有罪供述不能作為定案的根據(jù)；二是除原審被告人陳滿的有罪供述外，無其他證據(jù)證明陳滿作案。

關鍵性物證被偵查機關丟失，致使諸多事實無從驗證。張勤說，包括帶血的襯衫、破碎的酒瓶、散落在現(xiàn)場的各種刀具、帶血的工作證等，這些關鍵性證物在一審前就已被偵查機關遺失。對于火災原因認定書、現(xiàn)場勘查筆錄、尸檢報告等技術性鑒定材料，只能證明被害人死亡的原因和現(xiàn)場情況，并不能證明是陳滿實施了殺人、縱火的行為。

對于陳滿本人來講，一邊是自己有罪供述，一邊又是２３年持續(xù)申訴喊冤。因此，陳滿有罪供述的合法性和真實性成為案件再審調(diào)查的最大焦點。

張勤說，經(jīng)再審審理，陳滿的有罪供述存在一些問題：原審被告人陳滿的有罪供述不穩(wěn)定；陳滿關于作案主要情節(jié)的供述前后矛盾，與現(xiàn)場勘查筆錄、法醫(yī)檢驗報告、證人證言等證據(jù)不符。例如，陳滿供稱持平頭菜刀趁被害人不備朝被害人頭部、頸部、軀干部連砍數(shù)刀，與現(xiàn)場勘查筆錄、法醫(yī)檢驗報告及再審階段有關部門出具的審查意見等證據(jù)反映的情況不符，上述證據(jù)證實被害人頭面部、雙手等部位的多數(shù)損傷系由帶有尖端和鋒利面兇器所形成，而不可能由平頭菜刀形成。

讓公平正義成為法治中國的常態(tài)

“陳滿的冤情得以昭雪，體現(xiàn)了司法的進步。但完善制度比追責更為重要。”易延友說，應該通過這個具體個案，反思司法制度在那些環(huán)節(jié)、方面還存在瑕疵和漏洞。

從１９９２年１２月陳滿被警方帶走調(diào)查，到１９９９年４月二審終審裁定，７年時間，“陳滿殺人放火案”經(jīng)過了偵查、批捕、起訴、審判等刑事訴訟的全過程。法學專家指出，如果在任何一個環(huán)節(jié)中錯誤得到及時糾正，悲劇就不會延續(xù)２３年之久。

“審理者裁判、裁判者負責的司法人員辦案責任制、突出法官檢察官主體地位，突出責權利的統(tǒng)一。”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教授陳衛(wèi)東說，在司法改革的路線圖上，司法人員的主體責任越來越被強調(diào)，這是防止冤假錯案的一條科學路徑。

“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這是２０１６年中央政法工作會議部署的改革重點。在法律專業(yè)人士看來，目的就是促使辦案人員樹立必須經(jīng)得起法律檢驗的理念，確保偵查、審查起訴的案件事實證據(jù)經(jīng)得起法律檢驗，保證庭審在查明事實、認定證據(jù)、保護訴權、公正裁判中發(fā)揮決定性作用。

最大限度防范冤假錯案，離不開制度的保障。司法機關將完善證據(jù)制度，實行不同類型案件的差異化證明標準。落實證人出庭作證制度，提高律師辯護率。把不認罪和認罪后又翻供的案件作為推進庭審實質(zhì)化的重點。

每一次公正裁決，都浸潤著公眾對法治的信仰?！瓣悵M殺人放火案”將成為中國法制史上記載司法公平公正的又一個重要印記。（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