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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桂英一家20年前的照片
兇案發(fā)生
1998年元月30日,農(nóng)歷大年初三。河南省項城市南頓鎮(zhèn)齊坡村,李桂英從姐姐家走親戚回來,看到門口有鄰居聊得正歡,就過去搭話茬。
她是村里的婦女主任,丈夫齊元德是一名民辦教師,家里還開著一個機床做鉚釘。村民們記得,在村里,李桂英家是最早蓋樓房的,最早買拖拉機的。李桂英為齊元德生了五個孩子,其中三個是男孩。
令鄉(xiāng)親們艷羨的生活在那天黃昏戛然而止。警方查明,當時路過的齊學山懷疑李桂英正和別人說自己的壞話,就拿磚頭砸李桂英,隨后,齊學山的哥哥齊金山、弟弟齊保山與齊海營、齊闊軍一起提著匕首拿著刀圍打李桂英,李桂英的丈夫齊元德聽到妻子被打,就隨手拿了一把鐮刀出來救妻子……
2015年11月13日,李桂英得到消息,齊海營在北京大興落網(wǎng)。這么多年,北京,李桂英去了四次。李桂英近六十歲了,身材微胖,她的娃娃臉又讓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小很多。最明顯的,兩條橫眉中間有一深深的皺紋。熟悉她的人說,那是多年焦慮皺眉留下的痕跡。
時間推到17年前,1998年元月,李桂英的丈夫齊元德被同村五個人傷害致死,五個人一夜之間銷聲匿跡。李桂英就此踏上了追兇路,尋遍十余個省份。
17年,5個嫌疑人已經(jīng)抓到了4個。“還有最后一個沒抓到,我就得一直追下去。”
布起一張網(wǎng)絡
四處打工的親戚、村民成眼線
一個月后,李桂英出院。回家安頓好,她獨自到項城市公安局,詢問對五個嫌疑人的抓捕情況。得到的答復是,“我們很重視,已經(jīng)對這5人立案追逃。但人跑了,如大海撈針,你有線索嗎,你有線索我們就去抓。”
回到家,李桂英帶著五個孩子挨個拜訪親友,站在親戚朋友的門檻上,她大聲說:“我家男人死了,但我還在,我的幾個孩子還在,你們幫我找線索,抓到那五個人,以后我五個孩子有出息了,挨個回來給你們謝恩。”
最初,李桂英打聽到,逃跑的五個嫌疑人可能在新疆,她讓和自己關系最親密的兩個姐姐、姐夫專門去新疆打工,幫著尋找線索。李桂英又在村里打聽有哪些村民在外打工,也“發(fā)展”成自己的線人。
李桂英就這樣布起一張網(wǎng)絡,四處打工的親戚、村民,成為她的眼線。
沒錢住賓館
就在大學操場上睡了幾天
1998年3月和1998年9月,齊學山、齊保山分別被警方抓獲,而兩人的落網(wǎng),都是李桂英提供的線索。項城市公安局一位民警承認,在抓捕中,李桂英的線索確實起到了作用。
直到齊學山、齊保山的案子審理結束,李桂英再也沒有接到齊金山、齊海營、齊闊軍三人的有效線索。
李桂英說,2000年秋,她終于聽到自己認為的可靠消息,齊坡村有一個村民告訴她,齊金山、齊海營、齊闊軍在新疆開車幫別人運貨。到了烏魯木齊,李桂英花了一個月時間也沒有走完所有的地方,兇手的信息更是杳無音訊。最后幾天,李桂英帶的錢快花光了,沒錢住賓館,就在一所大學的操場上睡了幾天。
“有人給我線索,
也有人給嫌疑人報信”
在接受河南當?shù)匾患颐襟w采訪時,李桂英說,17年來,公檢法的大門我都快踏破了,我的辛酸,十馬車也拉不完。
項城市公安局一位民警認可李桂英的說法,但他表示“不能說李桂英說一個線索,我們就去抓人,我們的經(jīng)費和警力都不夠。”
李桂英說,她理解公安局的難處,就自己出發(fā)去核實線索。十幾年間,她先后去了新疆、云南、山東、廣西、北京等十余省份,“我像瘋了一樣,別人只要告訴我線索,我根本不想靠譜不靠譜,馬上就動身去了。”
“但線索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人給我線索,也有人給嫌疑人報信。”李桂英說,就這樣的,她多次撲空。
轉機出現(xiàn)在2011年,李桂英無意中得到了一個新疆的手機號碼。“我當時就覺得這個新疆電話是齊金山的。”她把齊金山的身份及公安部門的追捕信息交給了新疆警方。2011年3月,齊金山歸案。
“你沒發(fā)現(xiàn)嗎?
她都有點不正常了”
同樣的方式,李桂英找到了齊海營的電話,將線索提供給了警方,2015年11月中旬,齊海營歸案。
直到今年9月,李桂英才知道,齊海營在2011年3月9日,曾回到南頓鎮(zhèn)派出所辦過二代身份證。記者在李桂英提供的戶口記錄上看到,齊海營身份證辦理時間是上午11點,距離派出所下班時間,不到一小時。
項城市公安局一位官員告訴記者,這位官員告訴記者,警方要對齊海營身份信息修改一事進行徹查,誰修改的,嚴厲追查誰的責任。
為什么幾名在逃嫌疑人,都要通過李桂英來提供線索,有的還是嫌疑人藏匿地警方配合才能抓捕歸案,項城市公安局辦公室主任張亞飛說:“我們承認,工作中存在一些問題,原因是那么多年的案子,一些負責辦案的老警察不在了,加上以前辦案技術不行,才拖這么久。”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認可李桂英。齊坡村有不少村民,提起李桂英,都說“不認識”,臉上露出厭惡的神色。
項城不少政府官員們也知道李桂英的事,對李桂英的看法不一。項城司法部門的一位官員提到李桂英說,“你沒發(fā)現(xiàn)嗎?她都有點不正常了。”(據(jù)新京報)
關鍵一問
農(nóng)婦追兇,
警察去哪兒了?
孤苦伶仃的李桂英,無疑是一位讓人稱道的好妻子,既要拉扯丈夫留下的五個孩子,照料丈夫的年邁父母,還要跨省尋找殺害丈夫的嫌疑人。這位執(zhí)著、堅毅、偉大的女性的確值得欽佩和崇敬,但事件背后的種種詭譎更值得我們去追問:一位柔弱的普通農(nóng)婦都可以追兇17年,尋找到那么多關于殺人疑犯的有用線索,難道專司破案的警方找尋不到?若不是李桂英一念執(zhí)著、追兇“癡心”難改,殺人嫌犯是否就可以逃避法律制裁?當?shù)鼐绞欠翊嬖诓蛔鳛椋?/p>
更詭異的是,5個行兇者中,還有人在逃亡期間回到原地派出所辦理二代身份證,公安部門不僅沒有發(fā)現(xiàn),還為其辦理了身份證件,這是疏忽所致?還是有“內鬼”暗中協(xié)助嫌犯?這些問號,都需要更深入的調查拉直。
產(chǎn)生這些疑問是有緣由的,在個別地方,某些辦案人員確實存在有案不立、立案不破、久拖不決、打擊不力、推諉塞責等不作為、亂作為以及執(zhí)法不公現(xiàn)象,讓人怨聲載道。
破案是刑事警察的天職,要破案得先尋找破案線索。這本應是警方必做的工作,卻讓受害者家屬承擔,這完全是責任轉嫁。如果老百姓自己能尋找到線索、抓捕住兇手,而警方卻以警力和經(jīng)費為由任憑一樁樁命案變成疑案、懸案,那還要端著公家飯碗的警察何用?
編輯:曾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