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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人民日報上的權威人士?
原標題:獨家解讀:誰是人民日報上的權威人士?
欲為圣明除弊事,肯將衰朽惜殘年。
我們這個國家,有為國分憂的傳統(tǒng)。有人通過干事分憂,有人通過說話分憂,有人通過邊干事邊說話分憂。最后這種人,很多都是傳說中的“權威人士”。
這個詞今天火了,因為昨天的人民日報頭版頭條和二版頭條,專訪了一個叫“權威人士”的人,談當前經濟形勢。這兩天股票堅挺,皆大歡喜,俠客島(ID:xiake_island)當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知道也不告訴你,不過權威人士是誰,倒可以聊一聊。這個,我們熟。
稱謂
先稍微普及一下人民日報的歷史。
這份中國第一大報,正史記錄中開始自1948年。但1946年,這份報紙就在邯鄲市創(chuàng)刊,報名么,當然是毛澤東親自題寫,雖然不是如今看到的版本。
我們的故事要從1946年說起,那也是一個5月,就比今天早一個星期,初夏的延安應當也如今天這樣,草木蔥翠,掩蓋住黃土地些許的蒼涼。那是一篇發(fā)自延安的新華社稿件,議題并不重要,說的是美國權威人士認為,英國已拒絕將太平洋三個英屬島嶼的主權讓給美國。
不經意間,這開啟了一個綿延數十年的傳統(tǒng)。從那時起,到昨天止,人民日報上共有1605篇文章提到“權威人士”,這個詞共出現(xiàn)了1770次。首尾相接的這兩次,跨越了國共內戰(zhàn)、新中國成立、大躍進、文革、改革開放直到今天。
簡單說,在這份最高黨報上,權威人士不絕如縷,生生不息。
引起島君興奮的是第二次。
在那篇叫《中共權威人士 評論目前時局》的新華社稿件中,“中共權威人士”發(fā)表了一段熱情洋溢、態(tài)度堅定的評論,大家感受一下:
與全民為敵的蔣介石政府,現(xiàn)在業(yè)已發(fā)現(xiàn)它自己處在全民的包圍中。無論是在軍事戰(zhàn)線上,或者是在政治戰(zhàn)線上,蔣介石政府都打了敗仗;都已被它所宣布為敵人的力量所包圍,并且想不出逃脫的方法。蔣介石賣國集團及其主人美國帝國主義者,錯誤的估計了形勢。他們曾經過高地估計了自己的力量,過低地估計了人民的力量。他們把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以后的中國與世界,看成和過去一樣,不許改變任何事物的樣式,不許任何人違背他們的意志。自日本投降以后,他們決定要把中國恢復到過去的舊秩序。經過政治協(xié)商與軍事調處等項欺騙辦法,贏得時間之后,蔣介石賣國政府就調動了二百萬軍隊,實行了全面的進攻。
這文風,讓你想起了誰?嗯,沒錯,島君心中的答案跟你是一樣的。而且這不是猜測,在《毛澤東選集》里,你能找到基本相同的表述。此后他幾次作為“權威人士”縱論時局的報道,也同樣能在他的文集里找到。相信你今天很少看到這樣的報道,一大段完整的吐槽,帶有明顯的語氣和自洽的邏輯,2000字一氣呵成,記者做的主要貢獻是加上了一個【新華社陜北三十日電】,以及重復“中共權威人士說”。
自此以后,這個“權威人士”多次出鏡。無論痛罵蔣介石還是美國,風格一如既往,吐槽從來高能。即便未必出自毛澤東本人的手筆,也無疑體現(xiàn)著中國最高決策層的意圖,甚至個性與風格。
演變
分析一種現(xiàn)象,離不開時代。
如果翻閱從人民日報創(chuàng)刊直到改革開放之前“權威人士”的話語,會發(fā)現(xiàn)斗爭的色彩一直比較濃烈。與之相對的是,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后,“權威人士”的形象要溫和的多。
中央黨校的唐愛軍做過一個分析,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過程中,經歷了從“革命”到“建設”的話語體系轉換。簡單來說,以十一屆三中全會為界,之前是革命話語的馬克思主義與中國革命實踐相結合,革命思維占主導;之后從以階級斗爭為綱到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工作重心轉移后,時代主題和歷史任務都發(fā)生了變化。
這兩個話語體系之間的差異,在島君看來,既有用詞的差異,也有詞內涵的變遷。既要注意到改革開放之后人們不再把“時刻不能忘記階級斗爭”掛在嘴邊,也要意識到許多詞本身其實早已今非昔比,比如“權威人士”。
理解“權威人士”的這種變化,離不開對這個背景的把握。你會發(fā)現(xiàn),以改革開放為界,能被冠以“權威人士”的,之前主要是因身份地位的權威性,之后主要是因技能和知識的權威性。
不過一個有趣的對比是,革命話語體系中的權威人士,并不全都是正面的。比如1948年3月10日的人民日報第二版,就對一個“權威人士”進行了無情的鞭笞,并進行了一番分析:
一般相信,這個所謂權威人士,如此熟悉蔣介石匪幫的內情,顯然不是別人,而只能是替南京傀儡在后臺牽線的“權威人士”,很可能就是美帝國主義侵略者在華的第一號代表司徒雷登自己。
盡管被罵,但司徒雷登的身份地位也如前分析,的確具備足夠的權威性。
后來的呢?隨手一搜今年人民日報上出現(xiàn)過的“權威人士”,大都是諸如“人民網將推出9種外文報道,邀請政界、學界、業(yè)界等權威人士進行在線訪談”,兩相對比,一目了然。
在那時光的演變中,“權威人士”逐漸從戰(zhàn)爭談到外交,談到經濟、文化、社會,談到更細致的教育、工業(yè)、媒體,談到更細致的棉花價格、兩國貿易額、圍棋、房價,大多數時候,讀者都能在上下文中找到他們的名字。從神壇,走到了細分的崗位。從墻上的掛相,到了你的身邊。
繼承
加上昨天這兩次,今年的人民日報上共出現(xiàn)了6次“權威人士”。再往前數,2014年,14次;2013年,11次;2012年,14次;2011年,18次;2010年,16次;2009年,10次;2008年,8次……
這么多次加起來,也沒有昨天這兩次值得解讀。
是,這次看上去頗為神秘,新聞的5W要素——何時(when)、何地(where )、何事(what)、何因(why)、何人(who )——基本不全。何時是近日,何地是“北京電”,何事是點評當前經濟大勢,何因要看網上分析,何人是“權威人士”。人民日報的頭版和二版所有流程的把關者們,顯然對5W理論都了然于心,所以大可不必認為這是失誤。
雖然你很少會看到這樣一篇報道,但正因其神秘性,此文卻更為動人。
我們不能忘記革命戰(zhàn)爭年代時為何使用“權威人士”。用這個詞,事實上可視為一種斗爭策略。他們出現(xiàn)的基本語境是,這件事很重要,需要由高級別領導人來發(fā)表看法,但又不方便挑明了說。
如今呢?這兩篇人民日報文章,說白了是在定調子、給信心、找方向。許多網站的解讀大致沒錯,這是在向外界傳遞中共中央對經濟大勢的分析與判斷。
為何這樣做?其實文章里說得很清楚,國際上,全球供求格局變化了;國內,進入“三期疊加”階段,經濟下行壓力較大,產業(yè)結構調整“等不得、熬不得,也等不來、熬不起”。文章里還說,經濟運行中“幾家歡樂幾家愁”。
也許你在媒體上會看到,經濟學家、評論員們會用更為尖銳的措辭來形容當前形勢,但所有這些說法,指向的其實是一樣的緊迫感——到了必須有人站出來說經濟形勢的時候了,而且必須是高級別領導。
同樣是定調、鼓動,讓人不禁想到4月30日的政治局會議,那次會議的首要議題是分析研究當前經濟形勢和經濟工作,一談方略,一談形勢,這兩次的人民日報頭版,完全可以作為互文看待。
我們同樣不能忘記的是一種語言風格。出現(xiàn)在人民日報上的絕大多數“權威人士”,語言都是人民日報慣常的風格,不會突出個體特征。但島君前面引用的許多“中共權威人士”的話,可不是這個風格,而是具有非常強的個人色彩,并且一陣見血,落地有聲。
這次的兩篇文章,卻讓人看到了一些類似的特質,隨便找?guī)拙洌?/p>
經濟增長說到底是為了讓人民生活更美好,“有活干,有錢掙”,人民群眾能夠對當前增長態(tài)勢充分理解,這是中國經濟發(fā)展最大的底氣。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把一件東西擺近了看,往往會感覺很大,把它放遠些看,就會顯得很小。
這要有“功成不必在我”的勁頭,有的可能需要兩三年,乃至更長的時間,在一定時期內不要說全面收獲,可能早期收獲都見不到。但是,與其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沒有夕陽產業(yè),只有夕陽技術”。創(chuàng)新是點燃經濟發(fā)展的新引擎,現(xiàn)在勢頭很好,我們要濃墨重彩做好這篇大文章,激發(fā)全社會擁抱“創(chuàng)時代”。
當前經濟風險總體可控,但對以高杠桿和泡沫化為主要特征的各類風險仍要引起高度警惕,借債還錢,天經地義。
毋庸諱言,這是一種“短、實、新”的文風。這種文風,代表了十八大以來,中央對領導干部文風要求的高標準。
而這種在中共中央機關報重要版面,由不具名的“權威人士”回應社會重大關切的做法,是沿襲自中共歷史上一項悠久的傳統(tǒng)。
別問我,他是誰。我只知道,“權威人士”還會被人民日報繼續(xù)使用,在建設而非革命的話語體系之下,在真正需要的情況下。
文/司徒格子
編輯:鞏盼東
關鍵詞:誰是人民日報上的權威人士 人民日報 權威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