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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帶絕癥兒子奔波千里欲捐遺體 盼兒走得舒服點
6月27日天空放晴,父母帶著狗狗出去看風景,病重的他無暇觀看,癱軟在媽媽
狗狗不停呻吟,母親抱住他希望減輕他的痛苦。
重慶沙坪壩區(qū)新橋正街的僻壤小巷有不少旅館。這里,一間不足10平方米陰暗潮濕的小房間,只能容納一家人蝸居,他們多是來自重慶偏遠區(qū)縣或者市外的求醫(yī)者。邱培亮是其中之一。
旁人眼里,邱培亮曾是一個幸福的人———娶到一個比自己小10歲的嬌妻,4年前喜得兒子,小名狗狗。
白凈乖巧、聰明伶俐的狗狗,是家里下一輩的獨苗。邱培亮夫妻帶著狗狗從貴州省六盤水市來到重慶。
患上腦干膠質(zhì)瘤的狗狗日漸衰弱,藥石無靈。他們住在出租房的目的,是等待狗狗安然離去,將他的器官及遺體全部捐獻。
“與其爛在土里,不如幫幫別人。”每每說出這句話,邱培亮這個38歲的黝黑男人,就會哭得像個孩子。
6月28日早上6點,邱培亮已經(jīng)連續(xù)盯著兒子6個小時,抽完半包香煙。他叫醒妻子何成琴,自己墊好枕頭和衣而眠。
6月13日來到重慶,10多天里,他習慣了這樣的作息,他要盯著兒子呼吸,不能讓他在睡夢中了無生息地走掉。
最初,他睡不著,現(xiàn)在,他希望睡著,回到兩個月前的幸福場景中。
4月10日
兒子惡性腦瘤幸福戛然而止
邱培亮老家在貴州六盤水,初中文化的他與何成琴結(jié)婚后,能想到的就是外出打工,讓妻子與70多歲的老母親過上好日子。
4年前兒子狗狗出世,讓他更加堅定了方向。狗狗1歲多,他帶著妻子、母親一起到了浙江寧波,租了一間小屋。邱培亮在一家私人公交公司當駕駛員,清晨5點半上班,晚上9點半下班。
“狗狗每天都被媽媽抱著,到我回家的車站接我,多遠就‘爸爸爸爸’地叫。”邱培亮在回憶中喜笑顏開,他說自己不懂大道理,只知道即使累得腰酸背痛,拉過兒子蓮藕一般的手臂,一把抱進懷里,全身上下就只有甜蜜。
2013年,考慮到母親年邁,邱培亮全家回到了六盤水。多年積蓄加上姐姐幫扶,妻子開了一家砂鍋米線店,小生意漸入正軌。
狗狗卻開始不正常起來。4月9日,六盤水市第一人民醫(yī)院CT檢查,次日醫(yī)生診斷狗狗的腦部有腫瘤,已經(jīng)壓迫了部分運動神經(jīng)。
“原發(fā)性腦干膠質(zhì)瘤”,這幾個字至今仍讓邱培亮不寒而栗。醫(yī)生說,他們不敢做這樣的手術(shù)。
第二天,邱培亮帶著狗狗趕到重慶,從醫(yī)院的專家口中,他得到相似回答。
回憶至此,邱培亮將手中煙頭在蚊香盤中使勁按滅。他的幸福,戛然而止。
6月13日
與其爛在土里不如捐獻救人
狗狗長相白凈可愛,臉上連一顆痣都沒有,小嘴很甜,見人就喊,大人都很喜歡他。
狗狗上幼兒園不久,老師給小朋友們編了一套舞蹈《盧老板》,狗狗練習得很開心。當天回家,他主動吵著要給爸爸媽媽表演,在家人一片贊譽聲中,狗狗有了第一個家庭保留節(jié)目,他跳完舞蹈,咧著嘴,還煞有介事地給大家鞠了一躬。
腫瘤對腦部神經(jīng)的壓迫,讓狗狗的手腳變得僵硬,只能在床上做幾個簡單動作。以前他兩只大眼睛很清澈,而現(xiàn)在,黑洞洞的眼神變得混濁,右眼甚至已經(jīng)睜不開。
邱培亮不甘心,每一個不眠之夜,都在用手機查詢著關(guān)于兒子病情的一切,即使在確定放棄治療之后,他還是執(zhí)著地重復。“惡性的腦干膠質(zhì)瘤,即使切除,鐵定會復發(fā)。手術(shù)風險大,孩子可能非癱即啞。”邱培亮的查詢,從來沒有跳出過這個結(jié)論圍成的五指山。
邱培亮說,貴州老家有個習俗,孩子去世后,燒成灰裝在盒子里,要找一個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人,送到山上埋進土里。在寧波的時候,他聽到過一種叫遺體器官捐獻的方式,兩者比較,他更愿意選擇后者。“算是換一種方式的延續(xù)吧,或許會有人記得狗狗的名字。”
丈夫的建議,何成琴同意了,但他不敢告訴狗狗的奶奶,一個大字不識的70多歲老人會同意嗎?結(jié)果老人同意了,沒有任何猶豫。
貴州省紅十字會對夫妻倆的捐獻申請很快給予回復,相關(guān)領(lǐng)導帶著兩名腦科專家登門拜訪。
邱培亮了解到,貴州尚未處理過遺體捐獻的案例,雖然孩子被安排住進六盤水市第一人民醫(yī)院,簽了人體器官捐贈表,但能不能成功移植,無論是醫(yī)院還是紅會都沒有把握。
碰巧,貴州紅會一位工作人員剛在重慶接受了腎臟移植手術(shù)。她的建議是,重慶遺體捐贈經(jīng)驗更豐富一些,到重慶試一試吧。
6月13日,夫妻倆帶著狗狗來到重慶。
重慶市紅十字會相關(guān)負責人表示,器官捐獻者必須在沒有自主呼吸之后才能進入“待捐狀態(tài)”。狗狗目前還有生命體征,所以無法進入遺體捐贈的流程。
6月22日
期盼孩子最后走得舒服一點
6月22日是一家人到重慶的第10天,狗狗一直在煩躁地鬧騰,直到晚上10點多鐘,他才像往常一樣摸著媽媽的臉睡去。
幾分鐘后,何成琴感到腿邊一絲濕潤,狗狗尿床了。幾分鐘后,狗狗又將新?lián)Q的褲子尿濕。再換,如此重復了七八次,何成琴始終沒有叫醒孩子,只是心里有一絲不祥的預(yù)感。邱培亮掐了掐孩子的手臂,沒有反應(yīng)。
當天卻是虛驚一場,抱著孩子,邱培亮三步并作兩步地沖進醫(yī)院,夫妻倆很快又將孩子抱回住處。
“媽媽,我的手好痛。”第二天早上醒來,狗狗不停地低吟。何成琴扯開孩子右手上的膠布,拔出留置針。看著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彎曲的針頭,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緒,眼淚一顆顆落在自己手臂上。
這么多天,她只是想孩子最后的日子走得舒服一點。
6月27日
孩子對不起你的根就在這里
6月27日,狗狗的狀態(tài)特別好,上午起床就吵著要吃冰激凌、喝可樂。這讓邱培亮十分開心,顧不得什么禁忌,急匆匆地跑到外面的小賣部,給他買來一盒奶油冰激凌。
和兒子膩了一個上午,心情稍稍放松的何成琴中午在公用廚房做了兩個簡單的素菜,大半個月粒米未進的狗狗,勉強吃下幾口米飯。
“帶他出去遛遛吧。”半個多月幾乎未見陽光,狗狗臉色有些蒼白,平時無論父母怎么哄,他一聽到出門就會狂躁不止。但這次,他點頭答應(yīng)了。碰巧,連續(xù)多天的陰雨天氣在那一天臨時斷檔,下午陽光明媚。
何成琴特意給自己換上一件碎花襯衫,邱培亮笑盈盈地看著妻兒,準備出發(fā)。在場的記者開心地給這一家子當起了司機。
“看看重慶,看看大城市,到哪里都好。”雖然來過兩次,多數(shù)時間窩在房間里的三口之家對重慶并不熟悉,商量了半天,他們決定到重慶大劇院去看江。
江邊,狗狗在媽媽懷里難得地支起身子,對面朝天門碼頭輪船一聲長鳴,孩子笑著伸手指向天空。邱培亮也笑了,這孩子雖然跟著他去過不少地方,但從沒見過大江,也沒看過輪船,這一聲鳴笛,他肯定以為是飛機來了。小時候他就這樣,聽到飛機嗡嗡的聲音,就開心得不得了。
說著,邱培亮的眼睛里突然暗淡下來。他說,從小孩子就跟著他四處奔波,在寧波他們搬過3次家,孩子3歲多又搬回了老家。兩個月前,他準備帶孩子來重慶檢查時,狗狗就曾問他:“爸爸,我們又要搬家啊,我都不曉得我的家在哪里了。”
邱培亮鼻子發(fā)酸,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喃喃自語:“兒子,爸爸對不起你,爸爸也不曉得哪里才是你的家,但你的根可能就留在這里了吧。”(重慶晚報)
編輯:曾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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